她看着他脸上的汗,发狠的表情,根本不容反驳,只能顺从地一再点头。
九鲤不记得是怎麽睡着的,只是醒来发现是在自己床上。怀疑昨晚的一切只是个荒诞的梦。可是胳膊疼,擡起来一看,手腕上有一片淤青,是庾祺握的,小臂上也有片擦伤,是被他掼在地上摔的,不过抹过了药膏,腻腻的。
她觉得底下也有些腻腻的不舒服,所以早早就醒了,走下床,感到一丝撕。裂的痛楚,不是梦!
“你醒了?”
猛地吓她一跳,原来是杜仲。她这房门没闩,一定是昨晚庾祺抱她回来的。她红着脸,走到妆台坐下,回头瞥杜仲一眼,“什麽时辰了?”
“刚到辰时。”他走到跟前来,扳过她的脸细看,发现她眼睛有点红肿,昨晚一定哭过,“师父打你了?”
九鲤暗里一阵发臊,忙把脸调开,将梳子狠狠拍在桌上,“比打还要狠!”
杜仲一脸同情,隔会道:“这也是你活该,你跟着齐叙白瞎跑什麽?还想去京城?山高路远你跟着个男人,保不定路上不出什麽事!”
她觉得理亏,朝镜中瞪他一眼,“哼哼,你可算有资格教训我了。”
“我这是为你好。师父昨晚上怎麽罚的你?”
问得九鲤一颗心砰砰直跳,现在她也记忆混乱,只记得庾祺的神情和以往太不一样,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温柔也不再冷淡,反而凶狠,要将她连皮带肉吃了一般。
她闪回神,回头剜他一眼,“你还有脸问呢?你怎麽不想着替我说个情?”
杜仲忙笑起来,“我原想替你说情来着,昨晚上我守在屋里半晌没敢睡,就等着师父打你的时候我好冲出来替你磕头讨饶。”
简直放屁!要是大半夜没睡,会听不见点动静?这会还会跑来问?九鲤只管盯着他冷笑。
他摸了摸鼻子,反剪起双手,一壁往外走一壁道:“实在太困了,都是因为找你找的,昨天下午满大街跑,下回不许了啊。”
九鲤咬着牙把梳子狠狠朝他背上砸过去。
隔会绣芝端水进来给她洗漱,也问昨晚庾祺是怎麽教训她的,她只得胡编乱造,说庾祺先罚她跪,还不解气,後又拿戒尺打她。
绣芝在那里嘀咕,“老爷房里有戒尺?我怎麽没看见——”
九鲤忙岔开话,“老太太呢?”
“老爷仍叫丰桥送了老太太回去,你也真是的,不知把老太太急得什麽样子,老爷这回打你也不冤,这麽大的人了,说跟人走就跟人走,看你下回长不长点记性!”
一提“长记性”的话,九鲤脸上又禁不住红起来,昨晚的细枝末节她混混沌沌全记不清,倒是庾祺说的话犹在耳畔。一想起来,心里又是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逼迫着问她:“记住没有,下回还犯不犯?”她明明再三保证了不敢再犯,他也像充耳不闻。
她此刻方明白过来,他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折磨”她。
恰好庾祺从铺子里进来了,在廊下不知问谁:“鱼儿起来没有?”
九鲤脸上一热,忙走去把门关上,生怕他进来。怎麽面对他才好?该生气还是该羞恼,或是该和他发脾气还是撒娇?自己也拿不定个态度。
雨青在廊下回他,“起来了,郭嫂正服侍她洗漱呢。”
旋即绣芝端着水走到门後来盯着她,她只得让开,把门开了放她出去,匆忙中从门缝里看一眼庾祺,他站在杜仲门前,穿着铜绿的袍子,那颜色绿阴阴的,她立刻又想起昨晚他的眼睛,从漆黑中散着贪婪的光,那光全照在她身上。
他脸上好像有一道细细的划痕,在眼睑底下,像红线绣在白布上,格外显眼。雨青正对着他细瞅,“老爷这脸是怎麽弄的?”
好像是给她的指甲划伤的,九鲤想起来了,还不单划伤了他的脸,他背上想必也有不少被她扣掐留下的血斑。
庾祺擡手摸了下,澹然道:“大概是昨夜骑在马上被树枝刮的。”
他朝门里看过来了!她一缩脑袋,又把门“砰”地关上了。
雨青扭头瞥一眼门道:“八成在生气呢,老爷上回对她发这样大的火,还是她六。七岁上头跟着人家爬树掏鸟窝,这都多少年了。”
庾祺笑着反剪起一只手,“难道不该罚?上上下下都纵着她,还了得。”
雨青没好再说,拧着菜篮子往後头去了。
九鲤躲在门後,旋即听见庾祺稳重的脚步声从她门外走过,她又忙不赢跑到卧房的窗户前,双手撑着书案,看他模糊的影子从窗前经过。他竟没在此停留,她噘了噘嘴,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