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出皇都(卌九)九鲤姑娘被绑了!……
那闾憬回去,次日果然请了班小戏送来齐府,统共六个人,有男有女,吹拉弹唱无所不会。叙白命杨庆年专门收拾两间屋子管代这戏班,每日排了宴席请京中旧交来家饮酒听戏,高乐不断。
热闹至二十七这日,杨庆年抽空回了陈嘉,陈嘉又回了他父亲。他父亲陈承宗也松了口气,道:“这时候齐府这有心思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会不会有诈?”
陈嘉禀道:“听齐府的人说,那九鲤姑娘已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还有项证据要落实,还放出豪言,说不出几日庾祺病好了,一定能解开这个谜,不出初六,必能拿住凶手。因为这个,齐府十分松懈,只等着案子办完,请皇上解昭王之难呢。”
陈承宗擡眼一看他脸上却仍挂着缕忧思之色,剔他一眼,“那你怎麽愁眉不展的?”
陈嘉跟着转到椅前来,“儿子就怕那齐叙白心里藏着什麽算计——”
陈承宗沉吟须臾,不由得冷笑,“那齐叙白还是乳臭未干,不过祖上风光,虽做过官,也不过是个小小县丞,朝廷里的大事他懂什麽?再机灵也起不了多大用。”
“可他与邹昌走得很近。”
陈承宗摇撼着手,“邹昌也只是个大理寺卿,品级显赫,却连入阁的资格都没有,掀不起什麽风浪。”
陈嘉紧着眉,“但他在那些言官中很有些威望,要是将来真有什麽风吹草动,只怕言官们受他劝降。”
这倒不得不提防,不过症结还在昭王身上,幸而皇上已下密旨除掉昭王。只要事情办成,他陈家又立一功,迎贵妃回宫必不是什麽难事。
想到此节,便问及昭王眼下的情形。陈嘉近前一步,低声答话,“一班歌舞伎已入昭王府好几天了,青雀说,昭王连吃了三日药,已有了风寒症状。”
“你派的这个青雀,到底可不可靠?这样大的事,交给个娼。妓去做,实在叫人难放心得下。”
“父亲宽心,这个青雀我早就查过她的底细,她是个孤女,年幼就流落青楼,後来被人选中送入先太子府,太子病逝後,她无依无靠,又重堕风月场中,她还等着我赏她大笔钱财离开京城买房置産业呢。再说她曾在先太子府中服侍过,懂王府规矩,人也美貌,不会招致昭王厌烦赶她出来,是最合宜的人选。”
说着,陈嘉自点一点头,”再有,昭王府内的总管早上回明了把守的宋副领,不出所料,午晌就该派太医去替昭王诊治了。父亲想,太医肯定受了皇上嘱咐,去了细细一查,是真是假,都能查明。”
果然,那看守昭王府的御翎卫副领宋闻得知昭王染了风寒,就即刻入宫回话,听说皇上正在後宫夕露台听戏,就在玉乾宫外等候。小太监自到夕露台回话,正值戏唱到热闹处,沈荃生等这出唱完,方来到周颢身旁悄声回话。
只见说不到几句,周颢便起身回宫,九鲤忙同诸位娘娘福身相送。只等他带着一班太监侍卫走没了影,九鲤也到毓妃娘娘跟前告退,说是殿内坐得闷了,想出去走走散散闷。毓妃娘娘不好阻拦,交代荣乐要好生跟着,就随她去了。
离了夕露台九鲤便问荣乐:“刻漏房往哪里去啊?”
“姑娘到刻漏房去做什麽?”
“我前几日碰见个小公公,他帮了我一个小忙,我说要赏他,当时身上没带钱,说第二天进宫来赏他,偏又忘了。不好失信于人不是?你带我去吧。”
横竖是闲逛,荣乐便引往刻漏房来,将一路上的殿宇都引介她看,眼看就是除夕了,宫里早换了灯笼,张贴了红联,一些殿宇内添了几枝红梅,处处映得红红艳艳的,还能听见各殿里说笑取乐的声息。
进去刻漏房一瞧,这左面墙上挂着许多时辰牌,靠正墙下摆着好几副铜壶滴漏,滴漏前面不远一张大桌子,几个当值的小太监正围在在桌上耍骰子赌钱。那右墙下有副座椅,有位年长的太监正坐在上头吃茶,想就是刻漏房的总管太监廖公公。
那廖公公茶碗缝间瞅见来人,忙起身迎来行礼招呼,荣乐挺直腰道:“这位是九鲤姑娘,来找一个叫唐正的。”
一班太监闻言,慌地跪下,九鲤在人堆里看见唐正,笑了笑,“快起来吧,小唐公公,我说要赏你,前头却忘了,今日才来,你别嫌晚。”
说话叫衆人都起身,摸了银子给唐正,就在这刻漏房内慢慢转看起来。唐正与廖公公都跟在荣乐身後,荣乐又跟在九鲤身旁,给她说那些时辰牌如何更换,铜壶如何计时。
“随着底下这个桶里的水越积越多,那枚箭就会上浮,指着这签上的时辰刻度,指到几时几刻便是几时几刻了。一套壶怕出错,所以多放几套相互核准着,这就断不会出错了。”
九鲤在那几套铜壶滴漏前缓缓走着,一面看那些桶,目光如炬。因问道:“案发当晚,都有谁当值?”
五个小太监,含那唐正在内,都应了声。九鲤转过身和唐正道:“当夜顺公公是几时出去巡查的?”
唐正道:“当时我们都在打瞌睡,他走时我们并不知道。直到他回来倒茶吃,摔了茶盅,我一看时辰,已近亥时了,张公公让我们赶紧都去换时辰牌,他在殿内值守,等我们换完时辰牌回来,他就开始肠胃疼,身上直发汗,我们当他换了绞肠痧,叫他先回去瞧大夫,谁知後来得的是痢疾。”
照他们说的时辰推算,张顺到山茶园那头的时辰是亥时七刻左右,与他自己说的不差,那就没有作案时间。可九鲤扭头望着几副刻漏,不禁想,若是时辰造假了呢?这刻漏上的时辰会因水深水浅起变化,张顺要改变时辰刻数并不难。
当夜,张顺去到山茶园巡查,暗中撞见姝嫱与沅公主争执,从二人口中得知姝嫱早就与驸马有了私情。于是趁沅公主走後,他钻进山茶园内质问姝嫱,或是他妒火中烧,或是姝嫱说了什麽伤他尊严的话,他情绪失控,便意图奸。污姝嫱。
可一个太监能成什麽事?于是便折了山茶树的树枝泄欲泄愤。事後,他怕姝嫱告发,便捡了沅公主遗失的那把匕首,一刀杀死了姝嫱。路上他就打好注意,先悄悄回刻漏房来故意将时辰调晚了些,让人以为他是案发後才经过的山茶园。又以换时辰牌之名支走衆人,将时辰调回来一些。最後,借故生病,在吉祥胡同躲了一个月。
不想事发,却扯到昭王身上,又有陈家贿赂他做僞证,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做了假证词推给昭王,直到那日庾祺叙白找上门去——
推算出这些事,九鲤并未声张,只微笑着瞅那唐正一眼,“顺公公离开京城了麽?”
唐正摇头,“还没呢,眼下车船都难找,他打算年後再走。”
有今日一番盘问,唐正回去一说给张顺听,张顺只怕就等不到年後了。
九鲤含笑点头,朝衆人说声“告辞”,便与荣乐出来了,仍返回夕露台。路上远远看见个老太医与背着医箱的医徒,眼珠稍垂,心道,才刚听戏时仿佛听见说看守王府的御翎卫副领来回话,看来还真给庾祺料到了,这太医必是受召要去给昭王瞧病的。
她明知其实,却假意惊乍,“前头那两位像是太医署的大人,哎呀!是不是皇上有什麽不好?!”
荣乐忙道:“姑娘可别大惊小怪,才刚皇上还好好的听戏呢,要是给人听见,仔细人家说您是咒皇上呢。”
九鲤连扑着胸前,“吓我一跳。那是宫里谁病了,怎麽传了太医进来?”
“听说是王爷染了风寒,皇上召太医去王府看诊。”
九鲤眼望着太医身影,慢慢点一点头,取岔路上自往夕露台去了。
这胡太医来玉乾宫觐见,受皇上嘱咐了几句,便出宫往昭王府去,一路上暗暗寻思皇上才刚的一番话,不免起疑。等进了昭王府一搭周钰的脉,又见他脸上起了几颗斑疹,心中便明白了五。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