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碰撞响起,是某个道士没注意,把头撞上了孟晏随手关去的木门。
孟晏闻声回头,撞见他可怜巴巴捂着脑袋的受伤模样,拍了拍门,权当是为他报仇了。
“晏姑娘,你看上哪间屋子了?”身後的人虽委屈,仍不忘问她的意见。
“我都行。”孟晏诚恳道,只要不露宿街头,在哪睡不是睡。
“都说姑娘家讲究,我本想着听听你的意思。”
先不说她的意思,单听越朗的话,这是打算今晚缩在一间房里了?
不得不说,他和自己在一些想法上总是不谋而合。考虑到对老人生活的打扰,孟晏一开始便想建议同住一间房,但手指拧巴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正好越朗也是同样的想法,倒省事许多。
“那这次换换,我听你的意思。”孟晏摊手。
除去老人居住的正房,院里还有四间空屋,左右耳房与正房相邻,东西厢房与它们隔了段院景,虽都空置,却不难根据内里的摆设猜出原本的主人来。
西厢房设下屏风,内布帷幕,桌椅床窗多用纹螺雕饰,帘上还缀着月白明珠,贝壳穿成的风铃悬于窗边,随人路过发出叮咚轻响,桌上玉瓶里插着朵素花,香气依然,该是被老人日日照换。这间房静且雅,贴合传闻中老人未过门儿媳的喜好。
东厢房木雕红龙,根部刻着水草珠贝,墙上挂了幅远洋图,书架外饰着层叠浪花,桌椅边角不如西厢房圆润,更有种凌厉的气质,门後暗处放着架鱼竿,分灰未落,鱼线如新,应是老人之子的房屋。
至于左右耳房,距正房太近,打扰已是不便,孟晏和越朗都没去看,只通过旁的屋子猜出,这两间房应作储物和饭食作用。
这样一来,要做的选择就简单很多,东西厢房哪一处都好。
“可该选哪一处呢?”越朗倚着院中老树扫来转去,视线飘忽不定,牙齿也在唇上跟着磨来磨去。
孟晏到他面前踮起脚,把他头上新落的叶子摘下,发觉他在看她後,物尽其用,把叶片拍在了越朗眼睛上。
“真的选不出啊晏姑娘!”他摘走叶片,把它折了几个旋,嗖地一下丢进了风里。
见他发愁到气色都跌了几层,孟晏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石头剪刀布会玩吗?”
“会!”
“我西你东,一局为定,跟赢的睡。”
“好嘞!”
越朗跟着孟晏钻入了白珠长帘里。
床铺不大,幸而有珠帘做间隔,虽同在海岸,屋内却极为干燥,一人安稳睡床,一人睡地板睡桌子都行,总好过不睡。
直至某人倒在床上再无动作,孟晏才想起他一夜未眠,掀开帘子想给他盖上薄被,发现这人躺的位置太好,恰把整张被子压在了身下,他不动,被子也动不了。
“……”睡吧。
试探无果的孟晏合上了帘子。
两人包袱还落在小东哥家,孟晏想去取,走到大门前瞥见了地上的铜链,又细又轻,形态却保存完好,绝不会是作为普通链子来用的。
思及此,她搭下了触上门闩的手,原地转了身,朝正房走去。
“还有什麽事?”老人打开屋门不耐烦地问。
孟晏回他一个乖巧的笑,挥了挥手,“我还没敲门呢老人家。”
借窗暗窥被人点明,老人也不恼,只是擡眼看着她,重复道:“还有什麽事吗?”
“辞行,以及不久後回来。”
孟晏看着倒真有几分纯良无害的样子,落入老人眼中,他愣愣地呆了半刻,才恍然意识到这姑娘借他的门缝,把屋里看了个全乎。
纯良个大虾,无害个螃蟹。
他掐准时机,啪地把门拍上,苍老的声音从坚厚的木门中传出:“去吧,大门不用关,没人会来的。”
。
烈阳烫着沙面,煎着路上的行人——只有孟晏自己。
她打了个疲惫的哈欠,遮住太阳往小东哥家回,走到小铃家附近时,她的脑袋从窗边探出,冲孟晏招着手。
“晏晏回来啦,越朗哥呢?”
其实小铃还说了挺长一串,但孟晏只能听懂这些,就在这时,她蓦然察觉出一丝异样。
那位老人家的口音,是否与她和越朗更为相像些?
“我来拿包袱,他人已在村西歇下,今夜我们就不回来住了。”
小铃叽里呱啦又说了什麽,说完同孟晏大眼瞪小眼,笑了笑。
哎呀,忘了越朗哥不在,晏晏听不懂本地话了。
孟晏只当她是在劝自己多加注意,回了几句让她安心,便挥手作别,去到小东哥家拎回两人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