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华如练。
相府庭院深处,树影婆娑,万籁俱寂,唯有巡夜更夫那悠长而飘忽的梆子声,偶尔划破这片宁静。
客房内,林大伟躺在柔软舒适的锦被中,鼻尖萦绕着安神熏香带来的淡雅气息。
他这具身体此前因中毒而筋脉受损,虽经调理,终究未能彻底恢复。
此刻身处这安全舒适的环境,身心放松之下,几乎是头刚沾枕,意识便迅沉入了无梦的黑甜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仿佛要将连日来的疲惫与惊惧尽数涤荡干净。
次日,天际刚泛起一丝朦胧的鱼肚白,那抹亮色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深沉,一抹娇艳的橘红便已迫不及待地浸染了东方的云层。
林大伟无需人唤,已自然醒来。
这是多日养成的习惯,加上今日事关重大,让他格外神清气爽。
用过早膳,辛格便示意他一同出。
相府那辆外观低调内里却极尽考究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外,拉车的骏马皮毛油亮,四蹄矫健。
车轮碾过皇城中央御道的青石板,出规律而沉闷的辘辘声响。
时辰尚早,街道空旷,两侧高耸的朱红宫墙在晨曦中投下巨大的阴影,愈显得森严肃穆。
越是靠近皇宫,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威压便越是浓重。
皇宫,到了。
巍峨的宫门如同巨兽蛰伏,金钉在初升朝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披甲执锐的侍卫分列两侧,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个意图进入这帝国心脏的人。
他们的目光扫过辛格的相国仪仗,确认无误后,方才缓缓放行。
宫门开启的沉重吱呀声,仿佛开启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穿过一重又一重深邃的门洞,行走在雕梁画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之中,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金砖,两侧是目不斜视、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太监宫女。
偶尔经过碧波荡漾的御花园,奇花异草的芬芳与宫殿内沉水香的清冷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属于皇家的、奢华而疏离的氛围。
最终,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座气势最为恢宏的宫殿前——养心殿。
飞檐翘角,似欲乘风而去。
殿顶的琉璃瓦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下,流淌着耀眼的金芒。
这里,便是帝国权力真正的核心所在。
而端坐于养心殿深处,御书房那张宽大龙椅之上的,正是当今大衍王朝的主宰——衍皇古镇天。
此刻,衍皇的心情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昨日,他屏退左右,单独召见辛格,殷切询问立储之事,满心期望这位历经三朝、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老臣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支持,或是至少一个可行的方略。
然而,辛格这只老狐狸,竟只用一句“此乃陛下家事!”便轻飘飘地搪塞了过去!
一念及此,古镇天搭在紫檀木扶手的手指,便不自觉地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他心中暗骂:“老滑头!平日里有事无事便以忠臣自居,关键时刻,竟敢跟朕玩这套虚与委蛇的把戏!”
就在此时,当内侍来报:“启禀陛下,相国辛格求见!”。
衍皇古镇天从沉思回到现实,开口道:“宣。”
衍皇心中冷笑,这回倒要看看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御书房内,鎏金异兽纹香炉中青烟袅袅,是顶级的龙涎香,却驱不散那股凝固般的压抑。
衍皇身着明黄常服,虽未戴沉重的冠冕,但久居上位养成的威严,已让这方空间的气息为之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