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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2页）

“下雪了，”她看到窗外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晚啊。”

蒋宁屿也侧脸看过去，“嗯”了一声。

以前到了冬天，姥姥会早早地把炉子生起来，他们一到家就围坐在炉子边上取暖。如今那种生蜂窝煤的老式炉子早就搁置不用了，换成了嵌在墙上只需插电的电子壁炉，仿真的火焰不停地跃动着，好像里面真的烧着炭火一般。

“以前最喜欢冬天了，”江潺喝着酒说，“端着一碗姥姥煮的姜汤坐在炉子边，想象自己好像大侠在豪迈地喝酒一样，这样才能一口气把姜汤喝下去……”她说着自己年少时幼稚的想法，笑了一下。

蒋宁屿也笑了，脑子里也想起来她以前蹲在炉子边喝水的样子，原来她一口气把姜汤喝掉的时候，脑子里是这麽想的。

“说起来，我以前好喜欢看武侠剧啊，”江潺好像真的放下了素梵的事情，跟他聊起过去的日子，那是她最怀念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总以为自己会是武侠剧里的主角，还老是对着镜子偷偷练招式。”

“现在才知道，”她握着酒杯，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放在武侠剧里，我就是那个可以被主角一刀结果的路人甲，都活不过前八集的那种……”

蒋宁屿一直没怎麽说话，沉默地陪她喝酒听她说话，这会儿忽然出声问：“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然记得，”江潺说，“应该是你不记得吧，你当时都被冻僵了。”

“我记得，我当时一睁眼就看到你了。”

“是吗……”

“嗯，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但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女侠，行侠仗义丶替天行道的那种。”他笑了一下，“後来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我记得你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看上去就更像一个女侠了。”

江潺听他说着，恍然间像是看见自己站在镜子前，穿着红色斗篷，後背支棱出一截扫帚把儿的样子。

她握着酒杯，却没继续喝下去，怔怔地出神。

曾经在想象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她未曾把这幼稚的幻想告诉过任何人，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如今这秘密已经连她自己都快遗忘了。可蒋宁屿却说，从见她的第一面起，他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女侠。

她突然有点想哭，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麽。

明明今晚这一连串的打击都让她几近麻木了，却因为蒋宁屿这句跟素梵完全无关的话，眼泪倏然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一直没听到她说话，蒋宁屿转过脸朝她看过去，愣了一下，明明两分钟前她看起来还是平静的，现在她的眼泪却忽然一串一串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怎麽了，”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她忽然哭了，倾过身有些无措地问，“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你别哭……”

“我明明努力过了啊……”江潺怔怔地看着前面的地面，眼泪不停地顺着下颌滴落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说好了不要再去想素梵的，明明知道一切安慰都没用的，可还是在一刻控制不住地朝他倾诉。

“我明明，把能想到的一切方法都尝试过了，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地做到最好了……”她哭着说，“那天听我说完之後，施明勋说我关于素梵的设想是有想法和可行性的，明明那天看起来是很有希望的……怎麽会还是不能推进下去呢。”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个“明明”，但怎麽这麽多“明明”，最後的结果却还是事与愿违呢。

“别哭……不是你的错。”蒋宁屿坐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後背，除了年少时得知江崇隐瞒了多年真相的那次，他还没见她哭成这样过，胸口那种被狠狠地攥了一把的感觉时隔多年又出现了，他每次都不擅长安慰江潺，这麽多年了还是这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施谦的错，是施家那些人没眼光。”

然而这样的安慰太无力了，她的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涌出来，不停地重复着那句“我明明努力过了”。

蒋宁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麽，他能做的她似乎都不需要，甚至还可能把她越推越远，就好像六年前的那次分别。他扶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江潺这次没挣开，在这种时候她确实需要一个拥抱。

她不停地哭着，好像把这几年攒下的泪一并哭了出来，到最後把他肩膀的毛衣都哭湿了，甚至像小孩子那样哭到身体微微抽搐。

那晚後来的事情在江潺的记忆里是模糊的，只记得在酒精的作用下自己开始反胃想吐，然後就抱着垃圾桶吐个不停，这一晚没吃什麽东西，反倒是把喝进去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等她把胃都吐空了，蒋宁屿接了热水让她漱口，又扶着她坐到了卧室的床上。

她躺在床上，折腾了一通之後终于安静下来，蒋宁屿拿着热毛巾在她脸上轻轻地擦着，温热的毛巾让她觉得好受了一点。

她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蒋宁屿在看着自己，目光像是有重量一样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想让他别再看了，她都这麽狼狈了还有什麽好看的呢，但醉意混合着困意让她无法发出声音，于是在他的注视里沉沉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