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姨一边说着工作坊那些老漆工的近况,一边替她算着,最後得出结论:“大概能回来六七个吧。”
“够了,”江潺点了点头,又笑道,“六七个正好,人太多的话,可能初期薪水付起来也有困难。”
“小潺,你真要把工作坊重新组建起来啊?”林阿姨仍旧有些担忧,“你姥姥知道你这个想法吗?”
“知道,”江潺说,“一开始她也不同意,後来我把她说动了,她同意我试试。再说实在不行,就重新回去做我以前的工作嘛,又不是什麽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
“说得倒也是,”林阿姨点了点头,“既然你姥姥都这麽说了,那就试试吧。”
跟林阿姨一直聊到快晚上十点,江潺和蒋宁屿才离开。
杜皓送他们下楼,他本就话多,晚上喝了点酒,更是拉着江潺说个不停。蒋宁屿都把车子啓动了,他还趴在压下的车窗上对江潺说:“潺姐,你可不能再玩不告而别那套了啊,有什麽事你就吱一声,这几年我也攒了一些钱,还有蒋宁屿……我跟你说,蒋宁屿的游戏公司现在可挣钱了,你想花都花不完……”
“行了行了,”江潺无奈地打断他,“知道了,你快回去歇着吧,都大舌头了。”
杜皓被她催着才直起身,挥手跟两个人道别。
车子啓动,行驶在马路上。
夜晚十点多,路上的车辆相比傍晚少了许多,蒋宁屿开得不快,偶尔会有车子从他们旁边的车道飞速超过。
这一天说了太多话,尽管都是跟很熟悉的人说的,但江潺还是感觉到有些疲惫。
她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侧着看向车窗外,听到旁边的蒋宁屿说:“那些老漆工回来之後,初期的薪水我来负责,等後面运营起来,资金能周转了,你再……”
他话没说完,江潺便侧过脸打断了他:“蒋宁屿。”
“嗯?”
江潺之前一直觉得蒋宁屿变了很多,但在这一瞬间,她又觉得这种感觉熟悉极了。
“不用。”江潺声音沉静,但听上去却有种没得商量的意味,“姥姥的医药费你来负责,其他的部分就不用了。”
蒋宁屿还想说些什麽,但沉默片刻後,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嗯”了一声。
两人去医院看了一眼姥姥,姥姥已经睡下了,医院规定只能留一个陪护,今晚护工陪在病房,江潺便回去睡觉。
蒋宁屿把她送到家门口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江潺知道他还要开车回海城,推开车门说,“我就不留你回屋多待会儿了,反正以後时间也有很多。”
“嗯,你把门从里面锁好,”蒋宁屿随她下了车,“我从外面试一下,没问题了我就走。”
关门,落锁,江潺听到蒋宁屿在外面拉着门前後试了试,问他:“没问题吧?”
蒋宁屿在外面说了声“没问题”。
“那你早点回去,”江潺隔着门对他说,“到家之後跟我说一声。”
蒋宁屿应了声“好”。门外脚步声渐远,江潺却没立刻走回屋里,而是背过身倚着门,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跟蒋宁屿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一部分因为姥姥和过往的经历很快熟悉起来,但另一部分却极为生疏,好像有种割裂感。
但跟杜皓就不会,像是立刻就回到了以前的关系。
怎麽会这样呢……明明算起相处的时间,她跟蒋宁屿才是对彼此最熟悉的那个人。
说不清心里是什麽滋味,江潺不打算继续耗费心神想下去了,她忽然记起白天那块漆牌还没修复好,当时心下慌乱,碰掉了梯子上的漆,不知道有没有溅到漆牌上……江潺直起身,打算走到平房顶看看那块漆牌。
她走上通往平房顶的楼梯,还没上到最高层,已经看到了蒋宁屿停在路对面的车。
本以为这会儿蒋宁屿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却没想到他正倚着车门,看向家里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江潺立刻退了两级台阶,背过身将自己隐在墙後,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麽会这麽做。
她就这麽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随即大门被敲响了。
是蒋宁屿麽……他回来做什麽?江潺走下台阶,没出声,开了锁拉开门。
蒋宁屿站在门外,身後的路灯照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他的影子下面。
他微低着头看着她,眼神黑沉沉的:“既然跟杜皓都抱了一下,那是不是也能跟我抱一下?”
江潺还没出声,就已经被面前伸出的手臂拥住了。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拢入怀里,与温热的体温一并传来的,是陌生里挟带着熟悉的气息。她怔了怔,却没动,任由他这麽抱住自己。
他则微微弯腰,头低垂下来,下颌抵住她的肩膀,抱着她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怕她忽然溜走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