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到他身边,问他:
“吴叙白,你有软肋吗?”
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眸子在日光下是琥珀色。
我像是在跟他说,又像是在告诉我自己:“有软肋,就没有任何退路。”
他朝我看来。
我看见了他的眼神。
黯淡丶无光。
我还记得他笑着问我信不信他能金榜题名的话。
鼻子很酸很酸。
“你甘心吗?出生便被定义人生?”
他声音很淡:“你为什麽要救我?”
“因为我不甘心!”这是我心底的声音。
“我不甘心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别人来书写!”
“凭什麽!”
“命运可残我之身,但绝不能移我之志!”
“吴叙白,你难道不想看仇人在痛苦哀求中绝望的眼神!”
若意志不能传染他,那就用恨鼓励他!
“行商之道在于平衡利益丶顺应人性丶把握趋势。”
“握住一地经济命脉,亦可翻手为云覆手雨!”
“身残不可入仕,但不妨碍你行商!”
“他不是最怕你抢他嫡子的尊贵和在家族中的权利?”
“那就逼他丢尽尊贵,逼他痛失权利。”
“吴叙白,我助你!你也助我。”
“我们拼一次,好不好!”
我的眼泪滚烫落下,激励他又祈求他。
别放弃啊!
别放弃!
他的掌冰凉没有温度,第二次拂开我额前的刘海儿。
没有问我一个小孩子怎麽会说这些不符合身份年龄的话。
只说了一个字。
“好。”
刹那间,我的世界中,那一点星火变成了火苗。
“就该如此,我们就该如此!”
“最差没有比现在更差了!”
“往後日日,我们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我笃定。
*
行至此,我抓到了出泥潭的外力。
可这道力量承受不住我拖家带口的重量。
命运的齿轮推着我踉跄前行。
我们离开村子的第二天。
阿公和阿奶就带着族人浩浩荡荡赶到县城,铁了心的要逼爹娘就范。
老虔婆声音尖利:“死?”
“死了正好卖去配冥婚!”
老虔婆污蔑我留给爹娘的食物,是偷她银子买的。
她仗着辈分高,趾高气昂的大骂爹娘,但凡我娘敢顶一句嘴,便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扣下来。
宗族内事,官不管。
最终,离开村子的家人,又被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逼回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