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兄,楼上是哪家贵女?”
“是啊,崔兄,能有如此学识的女子,定出身非凡,可言师从何人?”
崔之言想要脱身往外走,奈何人群不放。
他大怒:“尔等孟浪。”
“之前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怎的现在又要探听人家身份。”
人群有人发声:“周公言,女子之才,譬如匣中明珠!某仰慕其才学罢,并无孟浪之意。”
崔之言:“无可奉告!劳诸君让一让!”
推推搡搡,他一时无法脱身。
另一边,自有钻营之辈,借问学之名,围住周宏。
茶楼一时很热闹。
直到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
“劳诸君让路。”
在楼梯口围住崔之言的学子,擡头的擡头,转身的转身。
围住周宏的衆人,也有所觉,擡头眺望。
周宏转身,视线落到缓缓下楼梯的李蕖身上。
恰逢此时,贴身小厮打探消息回来,至他耳边小声禀:“老爷,楼上是奉公子和主府三夫人。”
周宏看李蕖的眼神瞬间眯起。
万籁俱寂,只有秋雨织风的声音。
李蕖扶着徐嬷嬷一步一步下阶梯。
怀夏在前开道,红果翠果挺直腰板引路,怀川在後压轴,她步步优雅。
幂篱遮住了她的面容。
身形暴露她是已嫁的他人妇。
衆人听声音知她就是刚才出言参辩之人。
崔之言回正身子,转身对李蕖行礼。
并未吐露半个身份字眼,但行动可见恭敬。
学子让道,李蕖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下走至一楼。
然後,朝周宏的方向走去。
面前学子无不让道。
李蕖并未靠近,至两人中间再无人挡道,她遥望行礼。
“偶遇三叔主持清谈雅会,一时失言打扰,失礼之处望海涵。”
周宏面容肃穆,缓缓开口。
“前秦苻坚妾苏蕙,以回文诗邀宠後宫,终致苻秦倾覆——此乃‘女子干政’之祸。”
“侄媳以为何?”
李蕖深吸一口气。
“苻秦之亡,在穷兵黩武,非关一女子诗文。”
周宏再问:“东汉何进因妹乱政召董卓入京,女子涉政,必生祸端——此乃天道阴阳之分。”
“侄媳又以为何?”
李蕖不卑不亢:“何进之败,实因宦官之祸,与其妹无干。”
周宏再欲开口。
李蕖抢先掌握话题节奏。
“三叔言女子干政为女子之祸,那侄媳儿问,男子昏君如晋惠帝,祸国更甚女子,何以独罪巾帼?”
“若以性别论福祸,则夏桀商纣之亡,莫非因男子不宜为君?”
轰的一声,满堂哗然。
李蕖亦觉得头皮发麻。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说此言,大逆不道至极。
但话题已起,她便不能让之无疾而终。
她扬声:“侄媳儿见识鄙薄,笨嘴拙舌。”
“私认为昏主佞臣方为乱本。”
“治乱在道,不在闺阁!”
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