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想想啊,”杜皓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不是天才麽!”
又是几秒的停顿,蒋宁屿仍旧摇头:“我想不出来。”
“算了算了,”杜皓倒是没再继续追问,叹了口气,“也是,还是得我自己想想……”
杜皓走後,江潺继续坐回桌後写其他科目的作业,边写边跟蒋宁屿聊天:“做这种决定好难啊,只是作为朋友,都觉得不敢轻易提建议诶……”
蒋宁屿其实并没有这麽想过,所以只是附和地问了句:“是吗。”
“嗯,”江潺认真点了点头,“很怕一不留神会影响到他的人生啊。”
蒋宁屿又片刻的愣神,过了一会儿才说:“但你还是提了建议。杜皓问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去,你还是说了会去。”
“是啊,怎麽说呢……”江潺擡起笔抵着自己的下颌,想了想说,“虽然很害怕会影响他的人生,但我觉得如果换做我是他,也会希望在遇到这种很难做决定的时候,能从朋友那里得到最真实的想法。”
对面江潺继续低头写作业了,蒋宁屿却开始有些心绪不宁。
——“朋友”。江潺的话让他第一次开始思索起这个词。
很小的时候他在福利院是有过朋友的,但後来被领养之後,他就没再有过朋友。
蒋天炀致力于跟小区里和学校里的每一个人说他的坏话,生怕他交到一个朋友。起初他也是有些难过的,後来就不断地跟自己说,自己玩也挺好的,没必要非得有朋友。
後来他就遇到了江潺,跟江潺成为了朋友。
至于杜皓……好像只是经常会出现的丶因为江潺而不得不接受的一个存在。
他没想过自己跟杜皓是不是朋友这个问题,好像即便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更多地在跟江潺说话,很少会主动去找杜皓聊天。
那杜皓会把我当成朋友吗?这是另一个没想过的问题。蒋宁屿忽然想起他住宿的第一天,在宿舍楼里碰到杜皓,他说的那句“下次叫上我,哥们帮你一起揍他”,还有那天他跟杜皓说了自己想要长高之後,杜皓就经常会拉上他跟篮球队的队友一起打篮球。一开始他打得不太好,杜皓还帮他说话,说什麽“小孩儿刚打不久,你们多让着他点”——虽然蒋宁屿并不是很乐意听到这句话。
想了一会儿之後,蒋宁屿从桌後起身,又坐到了电脑前,这次他却没打开游戏,而是打开了浏览器,在网页中搜索起来。
这天林阿姨又炖了大骨头,庆祝杜皓的跳高成绩破了校记录。
大人们在屋里吃饭,杜皓搬出一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跟江潺和蒋宁屿在外面吃。
杜叔叔还买回了三罐可乐,冰镇的,易拉罐上挂着一层白霜和冰凉的水珠,他弯腰放在矮桌上:“我们大人喝酒,你们三个小朋友就喝可乐吧!”
“谢谢叔叔!”江潺接过杜叔叔专门帮她拉开拉环的可乐,仰头喝了几口,从食管蹿上的气体顶得她皱了下眉,她看向杜皓,“你想好了吗?”
“哪那麽快啊,”杜皓把可乐放到桌上,压低了声音,“我爸觉得我应该去,但我妈不太想让我去,所以我现在也很纠结……”
江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感受:“是好纠结哦。”
傍晚的风不冷不热,吹在身上很舒服,三个人院子里一边喝着冰镇可乐一边吹着风,好不惬意。
见江潺和杜皓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蒋宁屿出了声,是对着杜皓说的:“下午那个问题,我又想了一下。”
“啊?”杜皓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什麽问题?”
“如果我是你,我会不会去体校。”蒋宁屿提醒他。
“哦哦,”杜皓想起来了,像是随口一问,“那你会去吗?”
蒋宁屿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在贴吧里查了一下,实验中学每年中考,一个班差不多前二十五名能上高中,江潺说你之前最好的一次考班里第二十八名,最差一次考了三十五名,想上高中还是有难度的。”
“哎,”杜皓擡手摸了摸鼻子,“要不要这麽伤自尊……我还没开始好好学呢!”
“我又查了一下咱们市的中考政策,”蒋宁屿没被他打断,继续说,“如果能在市级比赛拿到前三名,是可以通过体育特长生的身份上高中的,不过贴吧里有人说,市级比赛的前三名一般都是在体校受过专业训练的那些学生拿的,普通中学的学生想拿名次很困难。”
“啊……”这倒是没听过的说法。之前的教练来家里,也只提了去体校的好处,没提过这麽具体的事情。杜皓意识到蒋宁屿说得很有道理,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江潺也放下了手里的可乐听他说话。
“但如果你去了体校,就像上午那两个教练说的,接受了专业的训练,以你的天赋,是有可能被推到省队的。只要去了省队,以後最差也能读个本地的体育学院。我觉得,先不管以後能不能成为职业运动员,最重要的事情是能考上大学吧。”傍晚的穿堂风轻轻吹过,蒋宁屿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很清晰,“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去体校。”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杜皓听後若有所思,喃喃道:“听上去好有道理啊……”
江潺看上去倒是毫不意外,笑着说:“看吧,我就说蒋宁屿是天才!”
蒋宁屿捏着手里的可乐罐,不知为什麽,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丶如释重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