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最终对决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我去了那个我出生长大的社区。
十几年过去,这里变化很大,但基本的格局还在,我家原来的房子早已住了别人,後院那几棵石榴树似乎也被砍掉了。
我站在街角,像个陌生的游客。
空气中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丶属于那个十三岁男孩的恐惧和不甘,但那气息太淡了,几乎被时间的尘埃彻底掩盖。
我没有感受到爷爷奶奶的气息,他们远在南方的温暖阳光下。
这让我稍稍安心。
然後,我看向了丁宛家的旧宅。
那里我感受到了一股更复杂的能量残留:少女时期朦胧的爱恋,发现我“死亡”时的巨大悲伤,以及後来那种决定藏匿尸体的扭曲而坚定的意志。
这股能量很私人,很微弱,却与我有着最深的根源性联结。
最後,我的“目光”投向了街道另一头,张登家那栋如今显得更加气派丶却也更加戒备森严的宅院。
一股混合着霸道丶贪婪丶暴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深深压抑的虚弱恐惧的气息,如同污浊的雾气般从那里散发出来。
那是张登的“神”,一个由权力丶金钱和罪恶喂养起来的,嚣张而空洞的存在,我能感觉到,它内部已经开始腐败,就像华清宫那看似华丽的宫殿,根基早已被蛀空。
是时候了,但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是用世俗的法律或暴力。
我选择了一个地点,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民国教堂。
这里曾经是某个外国传教士所建,後来在战乱和动荡年代中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和背叛,本身就是一个各种负面“神”聚集的凶地。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这里的环境,驱散了一些过于混乱的低级能量,让这里更适合作为“剧场”。
然後,我通过丁宛留下的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向张登发送了一条没有文字,只有一组蕴含着特定精神波动频率的信息。
这信息无法被机器捕捉,也无法被常人理解,但它会直接作用于张登那并不纯净的灵魂,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并指引他来到这个地方。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像他这样的人,在感到威胁时,要麽会选择用更强的力量碾碎威胁,要麽,会被一种病态的好奇和自大驱使,想去亲眼看看是什麽东西敢挑衅他。
而这座闹鬼的教堂,正好迎合了他内心那点对超自然既蔑视又恐惧的复杂心理。
月圆之夜,废弃教堂的彩窗玻璃破碎,月光透过空洞,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站在破败的圣坛前,穿着普通的黑色外套,身形看起来依然像个苍白瘦弱的青年。
我没有隐藏气息,反而将体内万千的“神”稍稍释放出一丝。
顿时,教堂内的温度骤降,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冤屈者的低泣,沙场上的呐喊,被囚禁者的嘶吼,还有华清宫那奢靡的叹息……各种声音丶影像的碎片,如同潮水般在空气中无声地涌动。
我听到教堂外传来了刹车声,然後是几个沉重而谨慎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了。
张登,来了。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鲁莽的少年混混,而是一个身材发福,眼神阴鸷,浑身散发着权势和戾气的男人,他身後跟着两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保镖。
他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教堂内部,最後定格在我身上。
“你是谁?”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但我能听出那底下的一丝紧张。
他感受到了这里不寻常的气氛,也感受到了我身上那种非人的冰冷。
我缓缓转过身,月光照在我过分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上,照进我那深不见底丶仿佛有无数人影幢幢的眼睛里。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切的开端,看着这个汇聚了无数怨念的焦点,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轻轻开口:
“张登,还记得……後院那棵石榴树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堂里所有残存的“神”,连同我体内那万千的冤屈意志,仿佛找到了共同的出口,发出一阵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审判之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