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如同电流短路般的感觉袭来,我的视野边缘开始闪烁锯齿状的光斑,口腔里泛起金属的腥甜味。
我心中一惊,想伸手去抓床头柜上的药瓶,但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下一秒,剧烈的抽搐如同高压电击般贯穿了我的全身,我的意识在惊涛骇浪中沉浮,能感觉到自己从床上滚落到地板,牙齿不受控制地紧咬,发出可怕的“咯咯”声,四肢痉挛着撞击家具……整个过程,仿佛再次坠入了那个地狱般的噩梦,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丶蹂躏。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只剩下肌肉的酸痛和极度的虚弱。
我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亚历克斯正蹲在我身边。
他没有惊慌,没有呼叫,甚至没有试图扶我,他只是睁大了那双涂着厚重眼线的眼睛,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探究的表情,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昆虫标本。
然後他伸出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用爪尖轻轻扒拉了一下我因痉挛而僵直的手臂。
“主人?”
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不确定的疑惑:“你在玩新的游戏吗?”
一股混合着荒谬丶愤怒和彻骨寒意的情绪,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药……床头柜……打电话……叫救护车……”
亚历克斯歪着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药瓶,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困惑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用那种理所当然属于“宠物”的逻辑回答道:“可是主人,宠物是不会打电话的呀。而且,爪子也打不开瓶子呢。”
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无辜和认真的脸,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浸透骨髓的无力感。
我竟然指望一个沉浸在自己是“宠物”角色扮演中丶心理严重扭曲的人,在我生命垂危时做出正常的反应?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我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积攒着一点点恢复的力气,然後艰难地爬过去,自己够到药瓶,抖出两片药干咽了下去。
亚历克斯就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直到我缓过劲来,才凑过来,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胳膊,像是在安慰我。
这次事件,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我。
我与亚历克斯的关系,从来不是“主人”与“宠物”那麽简单。
这是一种建立在沙堆上的危险共生,一种随时可能将我吞噬的病态依恋。我的脆弱和秘密,在他眼中,可能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游戏”或“互动”,这种认知,让我不寒而栗。
几天後一个电话,将我从这种令人窒息的关系泥沼中暂时拉了出来。
来电显示是那个我高中後几乎从不主动拨打,却始终存在于通讯录深处的号码。
是我的母亲。
“埃尔法,我的孩子!”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失措,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背景音里还隐约能听到交响乐唱片的声音。
“我昨晚做了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梦,我梦到你你浑身是血,倒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周围都是……都是影子!我叫你,你都不应我,我吓坏了,醒来心跳得厉害!你一定要答应我,立刻,马上来我这里一趟,我必须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
母亲的直觉,或者说她那带有某种预知性质的噩梦,一直以来都异常准确。
她和我那位严肃丶刻板丶经营着庞大商业帝国却始终不愿给她名分的父亲,常年居住在瑞士日内瓦湖畔的一处隐秘庄园里,虽然我们母子关系不算亲密,但血脉相连的牵挂,尤其是在我经历了癫痫发作的虚弱後,让她的担忧显得格外沉重。
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又瞥了一眼角落里正试图用嘴给自己梳毛的亚历克斯,一种强烈想要逃离眼前这一切的冲动,攫住了我。
也许是时候暂时离开这个漩涡,去那个相对“正常”一点的环境里喘口气了。
尽管那个“家”对我而言,也同样是另一个充满压抑和矛盾的牢笼。
“好的,妈妈。”
我对着话筒,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安排一下工作,尽快过去看你。”
挂断电话後,我开始思考如何安置亚历克斯这个最大的“行李”。
如果带他一起去,那无异于将一颗定时炸弹带进一个已经足够复杂的局面,而留下他,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会把我这间公寓给拆了,或者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难题总是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