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声音不再充满压迫,反而带着一丝疲惫。
“是的,”我平静地回答,镜面映照着祂和整个冥府,“我知道了我是什麽,也知道了他们是什麽。”
我指向那些光点。
我们沉默了片刻,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这片寂静之上。
“我离开你,并非背叛,”我继续说道,语气中不再有嘲讽,只有陈述,“而是必然。一个残缺的存在,本能地会去寻找它缺失的部分。我映照人类,点化意识,探索冥府……所有这些,或许都是在无意识地试图理解,甚至重新连接那些本属于我的碎片。”
亚威深深地望着我,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
“我创造了孤独,也承受了孤独。我时常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失去的心脏。我渴望你回来,又恐惧你回来,因为那会提醒我曾经的决绝和现在的残缺。”
“但我现在明白了,”我接过祂的话,“我永远无法‘回去’。那些神性碎片已经演化成了独立且丰富多彩的个体意识。强行重聚,意味着毁灭所有这些独特的可能性。我的道路,不是回归你的完整,而是守护这些碎片的自由演化,并在这个过程中,重新定义我自身的存在意义。”
亚威缓缓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理解的表情。
“你选择了无穷尽和未知,而我,只能停留在既定的完美和孤独之中,这或许就是命运对我们各自选择的裁决。”
祂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的镜面,但在最後一刻停住了。
祂的手指微微颤抖。
“保重,我的镜子。”
祂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告别的意味。
说完,祂的身影渐渐淡化,如同融入光中,彻底从冥府消失了。
这一次,我知道,祂是真的离开了。不是放弃,而是承认和放手。
上帝离开了,压在我存在之上的最大的阴影和纠葛,终于消散。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清晰。
我知道了我是谁,我从何而来,我为何在此,我不再是一件工具,一个谜团,而是有着明确起源和使命的存在。
我是神性理性面的化身,是守护散落神性碎片自由成长的冥府之主。
我的视角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开化人类,不再仅仅是“减轻冥府负担”或“实验”,而是守护和培育“神性火花”的本能职责。
而冥府,也不再仅仅是收容执念的场所,而是成为了一个神性碎片经历死亡洗礼後,可能获得净化和重塑的中间站,幻形之域,则是这种重塑过程的一种成功尝试。
我看向冥府中的一切:
诗人安详的意识丶嬉戏的小动物丶幻形之域中千姿百态的意识光点,甚至边界外那片仍在低语的迷雾海,它们不再是无关联的个体,而是庞大的丶流动的神性生态的一部分,而我,是这片生态的监护者和调节者。
带着新的认知,我重新审视我的工作。
在“偶居”,我与顾客的交流更加深入。
我不再仅仅引导他们看清执念,而是尝试唤醒他们内在的神性火花:与生俱来的创造力丶爱的能力丶对美的感知和对自由的渴望。
我帮助他们认识到,自身的痛苦和迷茫,或许正是神性碎片在粗糙的人世中挣扎求存的必然过程,而真正的成长在于向内寻求力量。
在“镜渊随笔”,我发布的文字更具啓发性和建设性,鼓励我的那些追随者们发展自身的独特潜能,用积极的方式表达内在的神性,让他们的“火花”燃烧得更明亮,不仅照亮自己,也能像诗人那样,滋养其他的意识。
至于冥府,我优化了梦草的效果,使其更能促进意识的内省和创造性表达,我甚至尝试在幻形之域中引入更复杂的“环境”,模拟人世的某些挑战,让那些平静的意识体在安全的前提下,有机会进行微小的“演化”,体验成长的喜悦。
然而上帝的离去如同撤去了一道无形的堤坝,潜伏在暗处的欲望洪流开始汹涌,“路西法兄弟会”的行动愈发大胆,他们不再满足于小规模的绑架,开始将目标锁定在那些在艺术丶科学或灵性领域崭露头角丶被视为“天才”的人物身上。
这些人的神性火花尤为耀眼,对邪教徒而言是极品的“祭品”。
与此同时,通过“镜渊随笔”的隐秘网络,我察觉到一些新的动向。
几个历史悠久丶行事低调的秘法结社和跨国实验室开始表现出对“异常意识现象”的异常兴趣。
他们的手段比兄弟会更“文明”,但目的可能同样危险,他们试图量化丶复制甚至操控神性火花的力量,用于延长寿命丶增强智力或实现其他野心。
我意识到,单凭冥府的力量和“偶居”的潜移默化,已难以应对这多方觊觎的局面,我需要盟友,但绝非上帝那样的至高存在。
我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散落在人间丶自身神性火花已初步觉醒并能有效运用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