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沉默”和体内杂糅的意识,让我几乎丧失了流畅语言的能力。
丁宛适时地开口,她编织了一个看似合理却漏洞百出的故事:我被张登打晕,他联系坏人将我卖到偏远地区,我受了刺激,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身体也垮了,最近才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下逃出来,凭着模糊的本能找回来,幸好路上遇到了她……
爷爷奶奶或许并不完全相信,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压倒了一切疑虑,他们看着我苍白瘦削的脸和那双过于沉寂的眼睛,只有无尽的心疼。
然而,温馨的重聚是短暂的。
丁宛冷静地提醒,张登家族的势力今非昔比,耳目衆多,我们这样贸然出现,极其危险,必须尽快离开。
绝望中,爷爷想起了什麽,他颤巍巍地从一本旧相册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一个电子邮件地址和一串模糊的数字。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说如果有一天,在国内实在待不下去了,或者你,你想去找她,可以试试这个方式联系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通……”
母亲。
这个词汇对我而言,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丁宛立刻行动起来,她用加密的方式联系了那个邮箱。
令人惊讶的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母亲的反应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她似乎并未过多质疑我“死而复生”并突然长大的离奇经历,而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切和一种近乎敏锐的警惕。
她立刻安排了我们在a国的接收事宜,并强调了一切必须秘密进行。
在爷爷奶奶不舍又担忧的泪水中,我和丁宛再次踏上了旅程,这一次,是飞往大洋彼岸,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a国的空气带着一股陌生的清冷味道。
母亲的生活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显赫,她再婚的丈夫,理查德·杨,是一位颇具影响力的华裔牧师,同时也在政坛有着一席之地,他们住在市郊一栋宽敞丶风格现代却又不失庄重的房子里。
母亲经营着三家公司,举止干练,眼神锐利,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是那份精明背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见到我时,她并没有像爷爷奶奶那样情绪失控,她几乎是审视般地打量着我,从我已经接近成年的身高,到我异常苍白的脸色,再到我那双试图模仿常人,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空洞和复杂的眼睛。
“王檀?”
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商人的审慎。
我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回应的表情。
她的目光又转向丁宛,带着更深的探究。
“丁宛?谢谢你照顾他。”
这话说得客气,却毫无温度。
理查德牧师,我的继父,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有着政客标准的亲和笑容和牧师惯有的温和语调。
但当他看向我时,那双看似坦诚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丶难以捕捉的光芒。
那不是惊讶,不是疑惑,而更像是一种确认,仿佛他看到了某种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欢迎回家,孩子。”
他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礼节性的拥抱。
在他的怀抱靠近的瞬间,我体内那些沉寂的“神”似乎産生了一阵极其微弱的骚动,一种本能的排斥感,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这个牧师,不简单。
母亲和理查德为我们安排了住处,就在他们家不远的另一处房産,他们对外宣称,我是母亲早年因特殊原因寄养在亲戚家的孩子,如今接回来一起生活,丁宛则被描述成我国内的好友,一同前来深造。
出乎意料的是,理查德牧师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和兴趣,他没有追问我的过去,反而主动提出,利用他的关系,帮助我和丁宛进入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继续读书。
“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他说这话时,眼神意味深长。
入学手续办得出奇顺利。
我和丁宛开始了看似正常的大学生活,我选择了一个相对冷僻的专业,比较宗教学,夹杂一些东方哲学,那些吸纳的“神”中,不乏对古老仪式和生死观念有模糊认知的碎片,这让我学起来竟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丁宛则选择了心理学,或许,她试图从更“科学”的角度理解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