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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第2页)

甚至温都莉娅,在一次因讨论某笔涉及量子计算投资的家族事务而罕见地来到我的公寓时,第一次见到了雪。

她那双习惯于观察微观粒子的锐利眼睛,瞬间被这个小生命吸引了。

她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罕见地蹲下身,用一种近乎科学观察般的态度,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雪的头顶。

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它的毛发晶体结构非常完美,”温都莉娅评论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科学家发现稀有标本时的欣赏,“而且,它的生物节律似乎异常稳定。一个很好的伴侣物种。”

这一刻,我们之间那条由纯粹理性构筑的界限,似乎因为这个冰雪般纯净的小生命的出现,而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丶温暖的涟漪。

然而精神的耗竭终究会引发□□的叛乱,在一个异常忙碌的周五下午,我正在联邦法院参加一场备受瞩目的跨国腐败案庭审,法庭内气氛剑拔弩张,控辩双方唇枪舌剑,我作为检方顾问,需要随时应对被告方律师突如其来的刁钻诘问。

就在我站起身,准备就一项关键证据的链接受损问题发表陈述时,一阵毫无征兆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从我的胸腔左侧炸开。

呼吸瞬间被剥夺,眼前的一切迅速被黑暗吞噬,耳边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我试图抓住桌沿,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在周围一片惊呼和混乱中,失去了意识。

我被紧急送往了伦敦最顶级的私立心脏病医院,诊断结果冷酷而清晰:因长期极端精神压力丶过度劳累引发的急性广泛前壁心肌梗死,伴有严重的心源性休克和恶性心律失常。

主治医生表情凝重地告知我,我的心脏功能受到了永久性损伤,必须立即停止所有工作,绝对卧床静养至少三个月,并接受终身药物治疗和严格的生活方式管理,否则随时有猝死风险。

我被迫进入了漫长的病假周期,住进了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

躺在一片纯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线,连接到发出规律嘀嗒声的复杂监护仪器,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具物质躯壳的脆弱和无力。

那种对自身生命失去掌控的感觉,比我面对任何复杂案件或思想困境时,都更令人感到恐惧和愤怒。

温都莉娅在接到消息後,第一时间从她在日内瓦的实验室赶回了伦敦。

她没有表现出寻常家属的惊慌失措,依旧保持着那种近乎冷酷的冷静和高效,她与医疗团队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深入沟通,调阅了所有的检查报告和影像数据,聘请了顶尖的心脏病专家进行远程会诊,并以惊人的效率重新安排了她自己的工作,确保能在我住院期间留在伦敦。

但随着我病情稳定後漫长的恢复期开始,一些微妙而深刻的变化在我们之间悄然发生。

温都莉娅来病房探视的频率和时间显着增加,起初她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我的生命体征数据,带来一些她认为可能有助于我保持思维活跃的学术资料。

但渐渐地,她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会坐在病床旁的扶手椅上,不再仅仅讨论工作或前沿科技,而是开始尝试进行一些更生活化的丶琐碎的对话,比如告诉我雪在家里的近况,分享她实验室里某个研究项目取得的有趣进展,甚至偶尔会提及她年轻时在瑞士登山时对冰川融化的观察。

更让我内心産生剧烈震荡的是,我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身体接触:温都莉娅会极其自然地伸手帮我调整背後的靠枕,在我因药物作用而手臂颤抖无法自己进食时,她会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我喝粥,夜间我因心慌而无法入睡时,她会握住我冰冷潮湿的手,用平稳的语调为我朗读一段晦涩的量子物理论文,直到我在那些抽象的概念中昏昏睡去。

这些细致入微的举动,对于习惯了绝对精神独立和物理隔绝的我来说,却如同一种温柔而持续的侵蚀。

我一方面贪恋这种坚实的支撑感,另一方面又因这种依赖性的産生和脆弱面的暴露而感到极度的羞耻与不安。

我那张冰冷的面具,在病痛的折磨和温都莉娅悄然改变的行为模式面前,正在从内部産生一道道难以忽视的裂痕。

一次,在经历了又一次夜间突发的心律不齐抢救後,我身心俱疲,情绪低落到了冰点。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却无法驱散我内心的阴冷。

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影像,感受着胸腔内那颗虚弱心脏传来的无力感,一种强烈的自我否定和存在性焦虑,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转过头,看向正在窗边安静地为我准备早餐的温都莉娅,声音因虚弱而沙哑,且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任性与绝望:

“温都莉娅,你看我现在,虚弱得像个破碎的玩偶,需要依靠药物和仪器维持生命,甚至连情绪都无法自控……更可笑的是,我,我竟然开始可耻地依赖你的照顾,甚至会从你的触碰中感到一丝该死的安慰。”

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眼神中充满了挫败与迷茫:“我毕生追求的,是精神的绝对洁净与独立,是像一面镜子般冷静地映照世界。可现在我却变得和那些普通的丶被□□欲望和情感需求所奴役的凡人一样了,这感觉,就像精心打磨的光学镜片上,被呵上了贪婪的热气,模糊不堪,失去了所有的清晰度和价值。我是不是正在不可避免地……堕落了?”

温都莉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没有立刻回应我的情绪宣泄,而是将温热的牛奶和切成小块的水果仔细摆放在餐盘里。

然後,她转身走到我的床边,那双棕色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我,仿佛在观察一个异常复杂的物理现象。

“纽恩,”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清晰,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耐心,“从生物演化学的角度看,脆弱性丶依赖性和社会连接需求,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得以生存和繁衍的核心适应性特征。你所描述的‘堕落’,在生物学范式下,恰恰是一种正常的生命状态的回归,而你过去那种近乎绝对的自洽和隔离,从种群统计学的视角,反而是一种偏离常态的‘异常值。”

她顿了顿,仿佛在脑海中调取相关的数据模型,继续说道:“目前,你的首要且唯一的任务,是让身体各项生理指标恢复到安全的稳态区间。你所有的情绪波动和认知上的困扰,都可以暂时理解为疾病状态下神经内分泌系统失调引发的副産品。在样本处于非稳定态时,进行任何关于‘本质’或‘价值’的判定,在方法论上都是不严谨的,其结论也缺乏信度。等到你的身体机能恢复到基线水平,我们再采集更稳定可靠的数据进行客观分析,届时才能得出具有参考价值的结论。”

她的这番话没有丝毫感性的安慰,却像一剂高度理性的镇静剂,精准地注入我混乱的神经系统。

她将我的“堕落感”重新框架为一个“可观察丶可测量丶且处于动态变化中的生理心理过程”,剥离了其沉重的道德和哲学包袱,这为我濒临崩溃的内心,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理性锚点。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嗯”。

我重新躺好,闭上眼睛,尝试按照她所提供的“科学范式”,将注意力集中在“心率丶血压丶血氧饱和度”这些可量化的指标恢复上。

但在我意识的深处,我清楚地知道,某些根本性的东西已经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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