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极轻,却连续不断,由远及近。
他不动,耳廓微动。
脚步止于门前。
门,又被推开了一线。
一道身影立在雾中。
青布短袄,髻粗挽,手中提一只竹篮,内盛几株带泥的草药。女子约三十出岁,面容清瘦,见屋内有人,不惊不惧,只道:“你是来找柴大夫的?”
甘草点头。
“找不到了。”女子跨步入内,将篮子放在桌边,“他已经三天没回来。昨夜我送来些鲜药,门就这样开着,碗也没洗。”
“你认得他?”
“我是青蒿,住后岭脚下。每月初七,他都来收我采的夏枯草。”
甘草目光落在篮中草药上。根部泥土湿润,夹杂细砂与贝壳碎屑——非本地土质。
“你从海边采的?”
青蒿一顿:“你怎么知道?”
“这土,含盐。”
她低头看篮,随即道:“我去的是北滩。那一带荒,但草药长得旺。前日我在礁石缝里挖到一株老柴胡,想着给他补方用,就送来了。”
甘草问:“你来时,可见外面有人?”
“没有。”她摇头,“但今早放牛的孩子说,天没亮时,看见两个人抬着担架上了后岭,往断魂崖去了。”
“担架上是什么?”
“不知道。孩子不敢近,只说盖着黑布,一角露出一只手,青紫色。”
甘草眼神一凝。
中毒之征。
他转向药案,拿起那张字条,递向青蒿:“你见过这字?”
青蒿接过,端详片刻:“不像柴大夫写的。他写字爱连笔,这个太规整。”
“那你知道谁会这样写?”
她摇头,忽而想起什么:“倒是有一次,他提起过一个‘执律人’。说那人管着药录,字必须正,话必须简,错一字,罚抄百遍。”
甘草默然。
执律人——海藻岛特有的职位,专司典籍校勘与刑罚执行。此人若至西山,意味着逆药阁不仅派人前来,且派出了核心成员。
他将字条收回,放入内袋。
青蒿看着他:“你要是想查清楚,最好别碰灶上的碗。”
“为何?”
“它没洗,是因为柴大夫从不让人动他的药器。可昨天,这碗被人洗过一次,又故意倒上残药摆回去。”
甘草猛地回头。
碗沿一圈水渍尚未全干,内壁清洗痕迹分明,唯有底部残留药渍未经刷洗——作伪之相。
有人来过。
不止来过,还试图伪造现场,误导追查方向。
他再次看向画框暗格。
此刻,他仍未开启。
他知道,一旦打开,可能触机关,也可能暴露自己已至的消息。
他缓缓将手收回,转而走到门边,对外面的雾看了一眼。
然后,他从药囊取出鹿茸所赠的炭块,掰下一小段,投入灶膛。
火未生,但他需要一点声音。
炭块落地,出清脆一响。
就在那一瞬,他猛然回身,手指疾出,掀开画框后的小格。
格中无物。
唯有一缕极淡的烟线,自格底小孔缓缓升起,如丝如缕,直向屋顶通风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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