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都城的百年时光,凝成一瞬给我看。
我看不到人的生死,只看得到宫阙越长越高,金色耀眼,胜过黄昏日光。
但这城会经历风雪霜寒,也有绿意从嫩入深,花叶以斑驳醒来再以千颜睡去,以至枯黄。
我看见一个雷霆闪过,折断了一座弥天的高塔,不多时就又长起一楼笙歌艳舞。
这就是世间最繁华的样子吗,在一片建筑上扩展,修补,宴乐,衰颓,再生……永不止息?
我问谢烬洄,为什麽他说所有世间,难道还有别的什麽世间吗?
他摇了摇铃铛,道了句当然。
我便看到眼前的宫阙一下子变得如书页般折叠展开,横在眼前。
应是蝶梦铃的限制,我只看到这个世间,五十五种同时存在的模样。
有的显得凋敝萧索,有的是一汪大泽,有的则是人流如织的热闹街市。
……
总之,重楼宫阙,并非此地的唯一选择。
谢烬洄还说,仅此一方天地,便有无数存在可能。
而这样的天地比他掌中握住的微尘还要多。
他将微尘抛扬在空中,眸光深邃,追随沙砾的足迹。
“一粒沙中有万千微尘世界,所有沙都有其偶然或必然的路径。
鸢姀,天帝掌管的世间,既是一,也是万,更是无穷。”
我笑着接过他的话。
“是一定发生,也是必然没有喽?”
他呵呵一笑,“因为有鸢姀在,所以我一定诞生。”
心头一痒,不觉暗想:也许,正好相反?
我见他又摇了摇铃铛,要抹去目前的景色。
有个问题突然破萌而出,我按住他的胳膊,求教道。
“既然世界这麽多,为什麽飞升到咱们仙界的那麽少?”
“因为,”谢烬洄擡手指了指每个折面上都有的一座,悬于高空的山形暗影。
“每个世界都有它们的虚境山,人们往往只能凭着他们世间的智慧,到达他们世界的虚境山。
但,想要超越所有世间的智慧,抵达仙界。
最简单,也最难。”
我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接过他的话。
“简单在于,连我这块没心没肺的石头都能成神。
难嘛,便是世人心思弯绕,本来能吐出幕诸一样给予他人温暖的丝被,却偏偏用一张张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心网,网自己,网别人,全都投入了比我石头皮还坚硬的罗网。”
哎呦,谢烬洄弹指,敲了敲我的摇来晃去的头。
我瞪他。
“不硬啊,很聪明。”他说。
谢烬洄罩在花草间的影子一动,就要正午的阳光一瞬间刺透了我。
我赶紧往他的阴影里躲。
谁知,这一动,我这肚子突然感到一阵委屈,然後它就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哭了起来。
我兴奋得一跳没多高,但手心重重砸住了谢烬洄肩膀。
哎呦,好疼。
我一边斯斯拉拉地甩着手,一边感受着破天荒般,无比激动心情。
朝着那抹人模人样的凡人,猛拍肚子,郑重宣布。
“谢烬洄,我,鸢姀神女,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