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汀闻言垂下眸子,淡然摇头,“鸢姀神女,祖君是在罚你,罚你去莫须尘渊弥补罪过。”
他的目光似乎想回避我。
让他亲手拿着莫须尘渊的通行微尘,送我到谢烬洄身边。
祖君啊,您这是在监测清汀修行的无情道,是不是真心吗?
哎,我望着清汀,不觉泛起回忆。
在我才两万岁多一点点的时候,我特别爱到水一阁翻书看。
然後再磨着,拉着清汀小神君给我逐本讲解。
那时我仙龄小,石头脑袋瓷实,除了使劲儿学习,都没想过男女之间有别的事儿。
我和清汀在书阁里一起打瞌睡,一起在水一居墨水湖泊里泛舟,捉墨鱼……
这一来二去,我不懂的事,清汀六七万岁的小神君懂啊。
他就在水一阁墨水池畔的小仙亭子里,弄了个插满铃铛书签的书海花池问我。
“鸢姀,我喜欢你,将来你做我仙侣可好?”
我多想把所有书签和铃铛当做清汀送我的生辰礼收下,但我在他难得一见,热忱拳拳的眼前,拼命摇手。
“不好,不好,不好。”
他上前一步按住我肩膀,黯然神伤道:“有多不好?”
“就,就……”我环顾四周,我不知道哪里不好,但就是不好。
我唤来一大群毛笔,蘸饱墨水池里的不灭墨汁,不再多言。
在一片片清汀写满相思喜爱之词的书签上,一一写下不好二字。
清汀眼看心意被我这样否定,忽然丧失平日的清冷和温煦。
他犹如一浪群山墨海,用双臂将我困锁在他臂弯里。
像是等我搁浅,窒息,又像是等我给他彻底封死。
“鸢姀,我会勒死你的,沉重吗?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分量,即便这样,你也要把所有书签写完,不给我,不给你自己,留条活路吗?”
清汀如吞天巨蟒,以仙力束缚我,可我却没有反抗。
我把他当朋友,我会对他坦诚相待。
鸢姀神女那时不懂情爱,只懂得要把不好二字写满,写满。
仙力控制毛笔在清汀身上写出不好後,轰然坠地,墨汁溅到清汀的後背,衣襟,靴面。
我的仙体几乎到了极限,从他因不忍而松开的怀里瘫倒滑下。
记得,就是在他跪地支撑起我的怀抱里,我安慰他,对他笑。
“清汀,我喜欢和你玩,可是我做不了你的仙侣,谁的仙侣都做不了。
因为,师父把我捡回来不是为了养着玩儿,我体内有一道能够守护仙界的魂锁,待到天崩地裂时,我的命是要献给天下苍生的。
我,很想和你做朋友,但现在也不想了。
清汀,我不喜欢和你玩了,不想你心疼。
我,不来水一阁找你了……”
我记得从上而来的一滴泪,洇在我的仙衣之上,那滴泪痕晨乙至今也洗不掉。
“鸢姀,”清汀曾如此说:“竟是这样吗?也好,我觉得一颗心动过一次,就够了。
对你的命途我自知无能为力。
但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让你看到,我不会为你心疼。”
……
那日我满心不可思议离开了水一居。
我没想到清汀把他自己和书签全都沉到了黑水湖底。
之後我便听说,清汀自请剔尽尘缘,修了无情道。
当年,我还羡慕变得客客气气的清汀,仙力涨得那麽快。
现在,我从谢烬洄那里学会了爱,看懂了紫极殿广场前,黑色太素无念石之下站立的清汀,此时此刻非关风月笑意之後的苍白。
我希望他不会为我心疼,但我能感受到,即便修了无情道的他,还有记忆在他心上开刀。
更何况,他此刻借助太素无念石的神力,将灵钥一丝一丝注入我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