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不能有飞升或下界的行为,免得给七欲或妖邪可乘的逃窜之机。
各位仙族长老,像我师父桐橖神君这里资料老的神仙们,都站在离我和谢烬洄很近的地方。
倘若点火失败,炉子漏了,我和谢烬洄功败垂成了……
诸如各种意外情况,殃及十四弦时,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扭转局面。
总之,该来的仙家都到场了。
诸位仙家并未像往常盛会那般按品阶列席,而是依着心性,三五成群,又最终沉默地汇成一片缟素的海。
着素衣者,是为悼念。
未更服者,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放眼望去,每位神仙的眼目里都有复杂的神色,庄严肃穆,悲悯又无奈。
一些辈分高的老仙,皆闭目垂首,指尖掐着静心诀或古老的护持咒印,周身有极淡的宝光流转。
并非为己,而是悄然罩住身後一些道心不稳丶仙躯微颤的年轻仙辈。
静谧持续着。
直到,蓝天里惊现异相。
衆仙们将目光集中到天空之角的一抹红衣帝君的身上。
我也擡头望去,呵,好家夥。
要不是我和谢烬洄穿的是一对儿别出心裁的婚服,那红彤彤的逸风渠怎麽看,怎麽像新郎官。
他的颜色真好,叫衆仙家见之忘忧,甚至有那麽片刻迷离起来,对我和谢烬洄道了句。
“今日大婚,可喜可贺。”
是挺喜的,我在白浪仙海里,寻找令我挂心的影子。
幕诸和晨乙不用提,她们偷摸挂师父身上了。
两只小虫子,冒这麽大险,就是为了见我死?
再看左手边的残败的石头台上,外表纤细温柔,内里刚烈的真颜仙子们,谁的话也不理,一齐跪在地上,要以这个态度目送师父远行。
面对一会儿的结局,我想我有点太冷静,太无情,太大义凛然,不畏生死,显得缺根筋。
其实不是的,即便经历过十万年菇溟幻境反复生死的锤炼,眼下要动真格了,我只是还没从自认为,一切都是幻觉的自我保护层里清醒过来而已。
我心里有个小空洞,它因没看见涧渊而扩大。
又因看见清汀始终背对着我,站在群仙之外,而开始变得有了真实感。
我想,奘黧帝君一定是怕儿子来了捣乱,除非木已成舟,他绝不会让我的大儿砸来见我。
至于清汀,他从前说过不会为我难过,可眼下,他耸起又落下的肩膀是在揩去眼泪吗?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鸢姀神女我这次是真的要没了呀。
别问我怕不怕,事到临头,我怕。
谢烬洄握着我泛凉的指尖,他的神情是溯澪的平静平淡,从容淡定。
他侧过头看我,擡起手,指向非空山云角下莫须尘渊那一点,意味深长地说。
“鸢姀,若是怕了可以回头。你瞧……”
他说着在我的眉心和莫须尘渊之间建立起一条连线。
“鸢姀你有退路,只要你愿意,我会在最後,将你凝成一粒微尘,送入莫须尘渊,封存起来。”
“送进莫须尘渊?”我看向他的眼睛,“是不是代表着,我永远也不能出来了。
甚至,我都想不起鸢姀是谁,我是谁?
就相当于,因我的害怕你的不舍,把我给囚禁了,永世不得超生了?”
谢烬洄郑重点了点头,“对。”
我伸手一挥,挥断了那条连线,鼓起勇气说:“算了吧,听起来就毛骨悚然,我不要那种活。”
*
谢烬洄的炉竈支起来的时候,我属实没想到。
我以为,他会把我呀,七欲呀,灵物们呀,一起吸进他的身体里,一起煮酒炖英雄。
但实际上,所谓炉子,确是一个自他仙身气海一点,逐渐向四周扩散出的一圈圆润,庞大的结界光球。
光球迅速膨大,很快占据了荒废浮岛上的天空。
谢烬洄这泡泡吹得好大好圆好通透呀。
我上下左右晃着脑袋,心里竟轻松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