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天孢子,飘成了星星眨眼都要抖抖灰尘的烟云。
我们互相一笑。
等菌网裙子渐渐枯干,然後我们就白菇偕老,最後老死了。
这一世,我们其实有个意外收获。
就是,在菇身里蓬勃生长的白虫子里,出现一只异类。
这虫子不啃蘑菇肉,却大口吸吮飘动的孢子。
它在长大,白而毛绒。
但是我想,等我和谢烬洄一死,它八成也活不了吧?
转世归来,我们落在泥湿滩涂高草间。
我看见远方的软树自顾自醉倒了,很快酒醒,又立了起来。
恩,第六次了,代表六万年。
我心里暗想。
草丛里有东西瑟瑟发抖。
很快,那只吃孢子的白毛虫兴冲冲,朝还是孢子的我和谢烬洄爬了过来。
仗着守境蘑菇大爷不会再让我们被吃掉的承诺,我才按耐住发抖的身体。
真怕这不知如何存活下来的虫,把我们吃了。
这虫嗅了嗅我们,忽然兴奋得转起圈,不仅没下嘴,还用它柔弱的长身将这块适合蘑菇生长的风水宝地守护起来。
我露头,盯着虫子一双不大点儿的小黑粒眼,竟然看出了眼神。
“谢烬洄,你看它有没有像谁?”我问。
谢烬洄正和小虫贴脸亲昵,他带着痒痒的笑意。
“像涧渊。”
是的,像涧渊喊我娘,喊谢烬洄爹时的热忱。
小虫不是涧渊,它靠吸食我们之前遗留的孢子生存下来。
顺带将天空清理了,不再是一派雾蒙蒙。
小虫的存在是个奇迹,在幻境里生出显而易见的情感更是不容易。
我瞧着它不断散发亲近之情的虫影,萌发了慈心。
“我们都开伞了,这小虫还没有名字。”我说。
谢烬洄沉思一会儿,说:“世人管生虫子的果子叫什麽?”
“虫子包。”我答。
于是,小虫有了名字,叫虫子包
我在长高,虫子包就顺着我的蘑菇杆往上爬啊爬。
它找准了我心口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给自己打了个洞。
当然,它也没放过谢烬洄的心,把它软白白的另外半边身子,甩到了谢烬洄的蘑菇肉里。
都这样了,谢烬洄还夸虫子包。
“哎呦,是只孝顺虫子,以身作绳,栓住爹娘心连心啊!”
我就呵呵了,心连心好吗?我想你的时候,即使你感应到了,你能伸出一双蘑菇爪子,抱抱我吗?
「哎,谢烬洄,你那百转千回的心思,通过虫子包,我似乎全都感受到了。」
不知为何,自从虫子包赖在我们身上後,身体的生长速度不仅快了,还一点儿也不显老。
虫子包的头住在谁的心里,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它是越吃孢子越肥大。
我的菇身也在不断拔高且圆润的蔓延,渐渐地谢烬洄和我之间,越发亲密无间。
神奇的是,虫子包在心窝打的洞,也随着我们心的位置一起升高。
越长心里越年轻的感觉让我和谢烬洄有了信心,以这具身体挺过接下来的几万年。
我们靠在一起,早些年间数星星,数得星星不断下崽,在天幕上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戏弄我们。
然後,我们听风,风却说,想听清就把眼睛闭上。
蘑菇没有眼睛,但是闭上是心灵的事,于是我们闭上了。
“鸢姀,你想与我携手生生世世吗?”东风说。
“我想。”南风撞向东风答。
“谢烬洄,你喜欢我吗?”南风在东风怀里羞涩问。
“喜欢!”东风深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