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高处可以看到偌大的避暑行宫全貌,那处花树园也在眼前。
只不过花树园没有一点灯火,黑漆漆,瘆得慌。
此刻那个性情大变的假尹星,独自待在满地血肉的花树园,想想江云都觉得女帝真够狠心。
但凡胆小一点,恐怕都得留下终身阴影。
而原本还想上书的萧逸等人,现在也不敢贸然动作,因为女帝如今周身充斥杀气,连同一向宠幸的尹氏都能遭受如此冷落,旁人也就更不敢再发声诘难。
火上浇油,也会有不小心引火烧身的危险。
这场中秋宫宴深夜里结束,玄亦真并没有回东苑,而是来到花树园。
满地血肉尸体诡异的腐烂消失,无相花树竟然在秋日夜里焕发生机,女官春离看的称奇。
可玄亦真却并没有多少意外,无相花树似乎天生就有这等死而复生的能耐。
以前先帝命人准备犯人祭祀,玄亦真还不得其解,后来才发觉其中奥妙。
所以玄亦真才会命人把行刑地设在花树园,为的就是验证猜想。
火把光亮跃动,那六神无主的尹星,瑟缩动作,连忙上前出声:“陛下,这里有鬼!”
语出,女官心间惊骇,随从宫娥宫卫皆有面色变化。
可玄亦真却眼底泛起层层涟漪,不急不缓道:“你看到的鬼是何模样?”
原来自己指间被舔舐血迹并非错觉,玄亦真想到这里,顿时心口似是被无形绳索捆绑,微微泛着疼,却又期待。
“它没有脸和五官丑陋,很是可怕!”说话间,尹星警惕的看着花树深处,心有余悸。
而此刻被当成可怕鬼怪的尹星,颇为冤枉,谁知道这个人竟然能看见自己!
难道是那个鬼凝?
不对,尹星觉得这人应该不是鬼凝而是原主,所以她才会害怕自己这幅鬼样子。
但更令尹星在意的是玄亦真对那原身得态度,有点酸。
“你大抵是受惊说胡话,来人带下去休息。”玄亦真以为对方看见的是尹星,可这等描述明显不像,不禁失望。
“遵令。”女官应声动作。
深夜里闹鬼一事,再次引得众人注意,又因着西州尹氏撞邪一事,女帝下令请道长做法驱邪。
白日里,江云看见避暑行宫各廊道里张贴的符咒,只觉进了道馆。
女帝这哪里是给那个假尹星驱邪,怎么感觉更像她自己中邪太深。
从长廊穿过的江云踏入湖旁亭园,收敛心神,视线落在头发花白的云掌司那方,本意是为了解倒霉的尹星为何被鬼凝夺魂换身。
可瞧着这老人家如此年迈体态,仿佛自中元节那夜过后,她就像失去心力。
“您来的真早。”江云上前出声。
“难得你有事来见老身,说吧。”云掌司花白眼眸从湖面悠悠落在眼前人,流露少见的和蔼。
江云见老人家性子直接,当即也没犹豫,问询:“您当年接触鬼凝,也知道她在找有缘人,可知晓其中的原因?”
那个假尹星现在拥有尹星的身体,肆意妄为,偏生还没有办法对付她,只能探查情况。
云掌司目光悠远的陷入回忆,掌心搭在拐杖*,出声:“老身只知道传闻中的鬼凝不生不死,不堕轮回,她需要血肉滋养,而且找到有缘人就可以获取新生。”
“如果获取新生指的是占据其她的身体,那被占据身体的人要怎么夺回?”
“老身不清楚,鬼凝乃三界之外的存在,有缘人能得以挑中也是幸事。”
江云无语,心想倔强的老人家也挺迷信,只得拿起身侧血玉佩,转而问:“所以除却有缘人,只有佩戴这个玉佩的人,才可以见到鬼凝,对吧?”
这阵子江云一直在琢磨,现在才算有所察觉,曾经自己和柳慈见到鬼火,却没有看见鬼凝。
非要说起来,那就只有这枚血玉佩的原因。
最初江云没有佩戴玉佩,所以才看不见那个鬼凝。
“没错,老身本以为等不到这个甲子年,所以才传给你母亲。”云掌司坐的端正,轻颔首应道,苍老的眼眸闪过伤痛神色。
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那还是云掌司最中意的亲生女儿,没有人知道其中的感受。
“难道您给母亲血玉佩是为让她继续替鬼凝寻找有缘人,这对您有什么好处?”江云想了想尹星那幅丑模样,只觉鬼凝肯定不是好人。
云掌司坦荡的应:“鬼凝具有神力,可以预知未来兴衰,而且还能起死回生,谁会不动心呢。”
语出,江云觉得尹星上当受骗情有可原,毕竟连这位傲气凌神的老人家都深信不疑,可见那位鬼凝很会胡说八道。
如果鬼凝有这种通天本领,她怎么会被封印无相花树上百年,甚至更久。
总不可能世上真有除却活人以外的鬼神之力吧。
不多时,江云准备告辞,没想云掌司却幽幽道:“你真的不想回到云家继承长者权力吗?”
“抱歉,我不适合接替您的心血,而且我有我自己的路。”江云看向眼前这个顽固古怪的老太家,其实已经没多少怨念。
说罢,江云踏步离开亭内。
云掌司神情动容的看着那道年轻而洒脱的笔挺身影,仿佛透过时间长河,看到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