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的眼神看到了释然。
以前所有的一切被他当做盾牌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只剩释然。
也只能释然。
一旁的姜霓押着一个小姑娘走进。
她指了指被按在地上的小姑娘:“曦姐,她怎麽处理?”
我没看那姑娘,她是谁与我无关,汪家人不会活,紧接说道:“动手吧。”
随即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猛然间,一股力道拽住了我。
“救救我。”
我一愣。
她接着说道:“求你。”
我试图继续往前走,可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力气却大的惊人。
“求你。”
“算了。”我叹了口气:“年纪还小,先押回去。”
……
现场有很多人在收拾残局,我走到汪洵面前,顺手接过黑爷递过来的枪:“黑爷,把他交给我,这个人和我在汪家卧底时有些渊源。”我看着地下被押着的男人,明明已经给过他生的机会,但他却还是要回来。
“好。”黑爷拍拍我的肩後退一步。
“汪洵,看样子,你选择了第一条路。我说过,再见之时,你便会知晓我是谁,但你会死。”
“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是谁,这些日子咱们好歹也是并肩作战过,你忍心我死?”他勾唇笑了笑,似乎并不是即将面对死亡。
“汪家和我们,只能活一个。”我笑了笑:“况且,我们从未并肩。”
其实我也很想不通,我是谁他已心知肚明,又何必一定要听我亲口说出来。
“也行,想想挺划的,至少知道了你是谁,这样等我死後,还能来看看你。”他笑着。
“想法不错。”我挑了挑眉只觉得他在挑衅我:“不止是你,所有汪家人说不准死後都会来找我,但可惜的是,我本身并不是个职业杀手,我吧,多多少少还会点邪门歪道,别说是鬼,就算是他们都活着来找我,只要摆脱了汪楚这个身份不用在掩盖本身,那来多少人丶多少鬼,我都杀得。”
这点是我爷爷教给我的,任何事,不论正邪,只论胆量,不畏活人,不惧死灰。
至少目前在我看来,这世间没有任何是绝对被定义的,无论任何的一切。
“动手吧。”我朝压着他的两个夥计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张曦!”
汪洵撕心裂肺的喊声在我身後响起。
从未听过他叫我的名字,这种感觉就像大梦一场後发现这场梦不过是发呆时的癔症,在很久很久以後一切被淡忘,猛然间,癔症中的场景与真实的时空交错,却又仅仅只是一瞬便烟消云散。
再无瓜葛。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他眼眶发红布满血丝,嗓音也近乎嘶哑:“你以为汪灿为什麽前面如此笃定你姓张,但後来又拿不出你是卧底的证据?因为他们再也拿不出那张唯一的证据!”
我呼吸一顿,猛然间想起汪洵曾在外套内缝制的,用来藏利器的内兜。
但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去掏,可当我看到那张静静躺着的照片时,我还看见了一件东西,一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东西。
鸢尾花。
在汪洵上衣内侧口袋里放着的那张照片旁,静静的躺着一支鸢尾花。
以前姜霓曾说过鸢尾花的花语是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我轻轻摇头,不明真相的花朵似乎在这一刻被我强行理解:“我已经放过你了想让你平安的离开,可你却再回来,是想要替汪家讨回鹏程万里吗?是想要再次让汪家恢复前途无量吗?”
他愣了几秒,最後自嘲的笑了笑默不作声。
我看出了他的自嘲,他是在为被我发现而不甘心吗?我与汪洵之间其实并未隔着很远的距离,可却又永远都在对立面。
他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用某一种虚假的存在来掩盖另一种真实的存在,他以为这样就会相安无事,不会打破原有的一切,但他错了。
人们往往看不到被虚假掩盖的真实的存在,就算有再多的细节丶暗示也不会看到真实。也做不到一切都相安无事,原有的一切都是短暂的,或许直到死,所谓真实的存在都将被掩盖,无人知晓。
我擡手将枪口对准他,他却笑了笑,突然语气温柔至极:“张曦,你一定要迎接你认为的光明吗?”
我没有回答,只觉得太阳开始变得有些晃眼,周围的汪家已经被炸成废墟,一片荒芜。
恍惚间,我看见汪洵握住了我的手,替我迎接属于我的丶我所期待的光明。
“张曦。”他出声叫了我的名字,温柔的看着我,眼底是释怀的神情:“回家吧,不要,忘了我。”汪洵最後的声音随着尘埃消逝在风中。
砰的一声,我听见那枚子弹毫不犹疑的穿透了他的心脏。
那颗,本应该用来终结我的子弹。
却在他的身体里炸开。
甚至,我荒唐的闻到了火药与心脏碰撞时烧焦的酸苦腥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