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不到五岁,正背对着她,蹲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摘着花,胖乎乎的小手已经快握不住了。
而她一边摘,一边离界湖越来越近。
不能过去!
巫箬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想叫住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知道不能靠近,决不能靠近界湖,否则……
否则什麽?她丶她想不起来!
“回来!”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後响起。
巫箬悚然回头,只见一个少年跑了过来,一把将那小姑娘抱起,迅速远离湖边。
“哥哥?”小姑娘回过头来,灿烂一笑,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花递到少年眼前,“哥哥你看,我摘的花!”
巫箬的脸上一瞬间血色全无,因为她看清了,那少年的脸与巫晗有七分相似,而他抱着的小姑娘……正是小时候的她。
可是,她不记得自己曾来过界湖,从小到大,她明明一直牢记着那条族规。
少年抿着唇,和巫晗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瞪着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到这里来,不许到这里来,你怎麽又不听话!”
小姑娘皱起脸,嘟起嘴,“为什麽不可以……我就喜欢这里。”
少年怒火更甚,冲她吼道:“这里是禁地!你懂不懂?!要是被他们发现,你……”
他话未吼完,小姑娘却已经被他吓到,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可丶可是他们都不和我玩……”
“也不许我去花圃里摘花,只有这里才没人,呜——”
“哥哥的生辰要到了,箬儿丶箬儿就想给哥哥做个……”
巫箬的身子晃了晃,眼前的两个人影开始模糊,声音也渐渐消失,最後只剩她独自站在这白茫茫的雾中。
不知来路,不知去路。
脑中有什麽东西要破土而出。
她控制不住地往湖边走去,一个不小心,跌倒在那湿软的泥地上。
她双手撑地,一擡头,看见平静的湖水中有一个影子。
可那不是她的倒影,而是刚才那个小姑娘,那个小时候的她。
她正在往水里沉去,除了口鼻中吐出一串串气泡,全身动弹不得。
她大睁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哭,身上拴着的封印石一直将她往湖底拉去。
巫箬一下想起了昨夜那胸口即将炸裂的窒息感,原来丶原来她真得被沉了湖。
“……不能让她活着,否则必遭天谴!”一个衰老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开,她蓦地擡头,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人。
说话的老者是族里的大长老,他的身後跟着一群神情激愤的族人,他们挡在湖边,不许任何人过去。
被他们拦下的是一个中年人,手里拿着山河杖。
父亲……?巫箬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她从记事起,双亲便都不在了,但家里挂着他们的画像,巫晗告诉过她,那是他们的父母。
她的父亲是上任族长,她的哥哥即将接任族长,所以她是巫族最神圣的圣女。
可现在,大长老身後的人都在叫着一个称呼,“族长,她就是个怪物,不能留她!”
“因为她,圣花已经数年未开,这就是上神对我族的惩罚!”
“杀了她,才能止息上神的怒火!”
她的父亲将山河杖狠狠一拄,“总还有希望!”
大长老被激怒了,“这个怪物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你当时心慈手软留下她,现在还要执迷不悟?”
“她不是怪物!”突然,一个声音盖过一切,少年的身影一下冲过来将大长老撞翻在地,“她是我妹妹,我不许你侮辱她!”
“大长老!”族人慌乱地去扶他,露出一个缺口,少年趁机挤到湖边,“扑通”一声跃进湖里。
“拦下他,拦下他!”大长老气得跳脚,可是没人敢跟着跳进那看似清澈见底的湖中。
很快,少年拖着已经昏迷的小姑娘浮出了水面,捆在她身上的封印石已被割去。
本来平静如死水的湖面突然有了涟漪。
衆人面色一白,开始争先恐後地往後退去。
巫箬看见她的父亲焦急地举起法杖,冲少年喊:“晗儿,快带着箬儿回来!”
可是,已经太晚。
远处的黑云如有实质般迅速地涌过来,冰冷的寒气很快将湖水冻成了冰。
少年拼命往岸上游,冰层眼看就要冻住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却是一双血红的瞳孔。
“晗儿!”幽蓝的光闪过,巫晗被最後未结冻的水推到了岸上,而那个小姑娘则径直飞上了半空。
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人群,身後是遮天蔽日的黑云,和黑云中此起彼伏的低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