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更准确的措辞。
“准确来说,也不算后爸。毕竟,我跟他……没见过,更没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一天。”
苏悦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我九岁那年,我妈跟他好上了。不管不顾的,眼里就只有那个男人。”
他顿了顿,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讥讽,“我十岁生日那天……他们,我爸妈,正式签字离婚了。那个生日‘礼物’,真够特别的。”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第二天,我妈就拎着包,跟他头也不回地跑去了温哥华。把我……留给了我爸。”
他冷笑一声,“呵,没过多久,我爸也再找了个。我就……彻底没人管了。”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生日当天遭遇父母离异,第二天又被亲生母亲抛弃,紧接着又被父亲忽视,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助。
“之后,”关子元的声音低沉下去,“每次我给我妈打电话,想跟她说说话……她那边总是很忙,说不上五分钟,就找各种理由挂断。再后来……我也不想再打电话去打扰她的‘新生活’了。”
他转过头,眼神里有种空洞的平静:“包括后来……我被白阳他们欺负,胳膊被打断……她都不知道。我拿到物理竞赛全省第一,打电话想告诉她……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已经上大学了。”
关子元的声音微微颤,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失落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我感觉……我好像就是多余的。在我爸妈心里……我可能,一点份量都没有吧。现在突然说什么为了我回国?呵……我才不相信。”
看着他强忍泪意的侧脸,苏悦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她再也忍不住,倾身过去,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关子元拥入怀中。
她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好了,都过去了,子元。”苏悦轻轻拍着他的背,“那些不懂珍惜你的人,是他们最大的损失。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爱。”
她稍稍退开一点,双手捧起关子元低垂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
“况且,你现在有我。”
她拉起子元的手,牵引着它,轻轻点在自己左心口的位置。
隔着柔软的羊绒衫,那规律跳动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关子元的指尖。
“你在我的这里,”苏悦凝视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可是占着很大很大的份量,谁也替代不了。”
指尖下那柔软而充满生命力的触感,以及苏悦眼中毫无保留的珍视,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关子元心头的阴霾和冰冷。
他脸颊微红,那股几乎将他淹没的沉重情绪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认亲”风波,在苏悦无声的拥抱中,似乎真的只是漫长人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车子最终停在活动中心楼下。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来到三楼的o美术社活动室门口,关子元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活动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颜料和纸张的味道。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橘黄色的身影正趴在活动室一角。
那是用关子元废弃的打印论文堆成的一个简易“猫窝”。
小橘子蜷缩在柔软的“学术废料”上,睡得正香,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出轻微的鼾声。
听到开门和脚步声,小橘子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
它懒洋洋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眯着看向门口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