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日城内血蝶之事,为了大夏江山之事。”沈无遗道,“这样的事,陛下应当屏退旁人。”
白崇璟还没发话,谢停云已经识相地抱起古琴起身离开了。
待她走远,沈无遗才坐在白帝对面。
“先生十年前找过我,那时您说我是天命之人,之後便一去不回,我以为先生已经放弃我了。”白崇璟说着,坐得端正,给他斟茶。
“陛下如今不也稳坐龙椅了麽?十年前匆匆一面,乌尔山脉便传来战鼓,老夫不得不回去啊。如今再来长安,陛下身边,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神遗组织。”沈无遗坐在他对面。
“居然是十年了麽?先生此番前来,又为何事?”白崇璟说着,把茶推到他面前。
沈无遗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前几日,大风拔木又碰上月隐角门,不祥之兆啊。”沈无遗叹气。
“学生愚昧,还请先生详解。”白崇璟道。
“三百年前,光武白帝在位期间,大风拔木,月隐角门,而後大批的妖物不知从何处来,进犯长安。这便是长安夏殇。”沈无遗说着,大风又起,纱帘翻飞。
白崇璟忧心忡忡:“夏殇之後,便设立了天机阁。我朝仙家尽在于此,如此,还不能挡住此番凶祸麽?”
沈无遗摇头:“民间修仙者已成大势,其中不乏佼佼者,天机阁故步自封,却未必是天下第一等的府邸。天机阁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陛下早做打算为好。”
“依先生之见,如何才是早做打算?”白崇璟低头,为他添茶。
沈无遗却没有接过那盏茶,只是将目光投向殿外翻飞的纱帘,良久才开口:“不如先问陛下一个问题,您信天命麽?”
白崇璟轻声:“先生十年前说我有天命,我便信了十年。可这十年,我如履薄冰,今日您所见的,皆是我拼了命抢来的,又要拼了命维护的。如此说来,天命在不在我,有什麽区别?”
“区别在,天命在你,而不是在清献候,否则坐在此处的,便是他人了。”沈无遗转头看他,眼神里并无笑意。
白崇璟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又如何?一步险胜,谈何天命。”
“天命在你,便是你平步青云,是岁和百姓命不该绝,是处处化险为夷,是老夫我垂钓十年,依然为了这一句天命出来寻你。我相信你能赢?”
“赢?与谁对弈?与我那弟弟麽?他没有半点胜算。”白崇璟道。
“他自然没有胜算。也因此,我想请陛下此番放过清献候。”
“为何?”
“月隐角门,陛下若是杀了他,还会有别的乱子。”
“放他回去就能平息祸乱麽?”白崇璟问。
“是的。”沈无遗点头。
“先生为何如此确信?”白崇璟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陛下。”
“那你说当如何?”
沈无疑扬眉,长叹一气,道:“清献候炼制妖物为祸长安,罪责难逃,陛下,将他鞭责四十,令国师剥去他的周身术法,流放岭南。”
"就按先生说的办。"白崇璟说道。沈无遗的话,他向来是信的。
“先生此来,难道只为了我那误入歧路的弟弟麽?”
“也为着我的私心。”沈无遗放下茶盏,语气却极轻,“那些老鼠里,有我一位旧友,若是他能活到陛下清算逆贼的日子,还望陛下给我几分薄面,放他归山。”
“先生亲自来请,那是自然。”白崇璟道。
沈无遗释怀般笑了,望向谢停云离去的方向:“我这般老朽之人,尚且为了旧友跋涉千里,陛下若是喜欢那人,也该有办法封妃。陛下喜欢她,就想办法留住她,否则她会离你而去的。”
“她若是不愿意留在这,我强行留下,又有何用?”白崇璟苦笑。
“也是。”沈无遗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