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才想起苏舜钦的手,血已经渗了出来,榻月不通医术,赶紧命人去寻来大夫。
但当大夫来的时候,再打开纱布,才发现苏舜钦的手已经好了。
榻月无比震惊,她知道半神在某些能力异于常人,但大部分半神,都只有那麽一两个点过于强悍罢了。
而苏舜钦的能力,多得有些逆天了。
幻术,自愈能力,还有快得连国师都看不清的速度。
太恐怖了。
榻月看了看苏舜钦的手,又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伤,在原地愣了许久。
直到苏舜钦在她眼前晃了晃:“回去吧,城内不知道有多热闹。”
榻月擡头:“你果然知道。”
苏舜钦神秘兮兮往前走:“我只知道城内热闹,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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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樱桃林。
夜深露重,水汽从每一个角落钻进苏舜钦的衣领和袖口,但他似乎没感觉到这彻骨的寒冷,步履坚定往樱桃林里走。
苏舜钦是趁着夜色来找文曦薇的。准备浣花溪的时候,就已经为榻月准备好了樱桃流。
城中水道交错复杂,能出现在榻月的小楼里那麽多花瓣,其实是苏舜钦用了法术引导。甚至连樱桃树樱桃花,都是他找文曦薇用术法催成。
算着日子,也该准备樱桃流了。
谁知文曦薇只告诉他:“前几日,这里死了人。”
苏舜钦蛮不在乎:“死个人,再寻常不过了。”
文曦薇抚摸着这里的树,感受着里面的灵脉流动,轻声叹道:“死的是程明,天机阁的人。他们以为,是你杀的。”
苏舜钦:又我?
“树木受惊,樱桃不生。我为了询问其中情报,已经损害了大部分灵力,修养起来要两三个月。”文曦薇道。
“那就明年再说吧。”苏舜钦道。两三个月啊,荼靡花都落尽了,再有樱桃流榻月也不会信了。
“夜深露重,早些回吧。”苏舜钦微微一笑,万般凄凉。
文曦薇看着他,就像无数次看到的那个他一样。那个风华绝代的苏卿,总是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从他身上溢出的悲伤和忧郁几乎要将人淹没。
在樱桃死寂一片的樱桃林里,苏舜钦的目光忽然一棵常见的明黄色小花吸引了。分明是长安郊野常见的野花,此时不知为何入了这位风华绝代的琴师的眼。
文曦薇完全不知道那有什麽特别,只是顺着苏舜钦的目光看过去。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苏舜钦靠近了悬崖边上,一跃而下。
很快传来扑通一声响。
春日化雪,又是夜里山间,水冷得能杀人。
然後在这样寒冷的水里,苏舜钦也只能稍稍感受到一点寒凉。
分明是为了感受活着才往下跳了。为什麽要用身体上的寒冷和疼痛感受到活着,为什麽要听到别人痛苦的喊叫才能令自己感到兴奋?
这样的躯体,这样的精神,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这样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麽而支撑着,为了仇恨麽?
累了,苏舜钦如此想着,就这样沉下去吧。
沉到最底下。
而後他看到水面上的黄色花瓣像月晕那样晕开,在那一晕暖色里,有人冲他游了过来。
为了榻月能活下去啊,为了她能离世界的所谓真相远远的。
那个人影不会是榻月,他太清楚了。哪怕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却依然不肯欺骗自己。
此时回来找他的只有文曦薇,不会是榻月,他太清楚了。
他试着合上眼想要欺骗自己,但是却又忍不住去辨认那模糊的脸。
合眼,与喝醉了一样,自欺欺人罢了。
眼睛醉了可以不看,耳朵醉了可以不看,心醉了可以不想。
苏舜钦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那个人影,居然是榻月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