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月苦笑:“谁不知道华清楼的老板娘有一把七十二骨的油纸伞,就这麽把锅甩给我了。天机阁一群蠢货,估计今天就会找过来。”
苏舜钦只看了一眼字条:“如果是我的话,三日之後,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就好。”
“怕就怕这几日浑水摸鱼的人多了,血月一过,证据全无,假的也变真的了。”榻月道。
“简单,只要干掉天机阁,顺水推舟把罪过全推给他们就好了。”苏舜钦道,“人们愚蠢,蒙昧,且没有判断力,向来是别人说什麽便是什麽,才让两个人搅得天地不宁。有时候真想一把火把他们全烧了。”
榻月定定望着他,始终无言,最後只能抱住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温暖他。
苏舜钦任由她抱着,而目光里,有一缕黑烟升起,他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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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色必然是要来找他算账的。
玄色面色平静地走进来,刚坐下,榻月为他献上茶水,玄色看都没看她一眼,榻月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缓缓升至半空。
榻月试图去抓住那只无形的手,但是一无所获,她触碰不到那只手,只能仍由这种窒息的感觉蔓延。
她艰难地开口:“主上。”
“你的目的是什麽?”玄色厉声问道。
“榻月没有其他目的,只为北辰肝脑涂地。”榻月断断续续道。
“是麽,那你为何隐藏你的能力,又直接带走破军?”玄色道。
“榻月对苏卿之爱慕,世人皆知,一朝得知他的去向,自然心急如焚,一时过激,没有控制好。”榻月道。
玄色加重了力度,厉声道:“是麽?你的能力呢?你居然能汲取他人的记忆,这可不是简单的幻术。”
“这几年渐渐练出来的,还未来得及上报。”榻月几乎要断气了。
玄色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苏舜钦,放下了榻月。
榻月刚一落地,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只见玄色贴近自己耳边,厉声道:“苏舜钦是我最锋利的刀,别在这关键的时候,让我的刀钝了。”
“利用灵气控制他就是您的办法麽?这才会让这把刀钝了吧?”榻月道。
“愚昧。”玄色只留下这句话,迎接了苏舜钦。
“不知道您过来,有失远迎。”苏舜钦笑着,坐下了。
“不如说说你的事,不必掩饰。”玄色道
苏舜钦看着玄色,震声道:“的确有事应该问您。为何要放任萧敬文囚禁我,不食三人灵气就会变为野兽的事,只有你清楚。”
“我若再不加以控制,你还要闯出多少祸?”玄色反而质问。
“您觉得我答应白帝为萧贵妃作曲,便是闯祸了麽?”苏舜钦笑,“我本就是长安家喻户晓的名师,白帝不会为了这一支曲子注意我。‘’
“那也不该闹到白帝面前,或者说,天机阁面前。”玄色道。
“天机阁几次三番要我的命。”苏舜钦道,“早就是见怪不怪。主上即便要清算,也会等一切血月结束吧。何必彼此恐吓呢。不如我们聊一聊,阿月的事情,您要怎麽算?”
玄色冷笑一声,冷眼对着榻月,道:“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血月之际,天机阁必定要清洗华清楼和山外山,华清楼近来无人打理,已是内外尽是他们的眼线。他们必然认为山外山使我们最後的防线,你守住这条防线,一切结束之後,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榻月死里逃生,此话不论真假,她都只能受着,跪在地上恭敬道:“多谢主上。”
玄色并未看她,而苏舜钦的眼神,渐渐深沉下去,像是那年在淮州看到的少年。
倔强而充满仇恨,他要向谁复仇。
玄色想了想苏舜钦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的僞装能力过于强大。这些年他的喜怒哀乐几乎都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偏偏又真切无比,没有人会怀疑苏卿的一双含情眼是僞装出来的。如果世间真有如此善于僞装之人,那麽他的感情一定丰富无比。
可苏舜钦冷血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什麽能够动摇那寒冰,除了高处的风送去的雪屑。
而榻月就是那风和雪。
玄色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控制苏舜钦不应该依靠灵气的供给,他应该控制榻月的。
不过此时控制住他,也来得及就是了。
入夜,玄色仍未离去。
榻月在屋子里焚香煮茶,听着窗外挂在枝叶上的雨水落下的声音,以及大雨过後,鸟儿开始觅食,叽叽喳喳的吵。
而苏舜钦正在送玄色离开。
“人有了情感也就有了软肋,这道理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玄色回首,看向苏舜钦的目光晦暗不明。
“您也说过我是一个多情的人。”苏舜钦笑,“我这样的人,爱上谁是迟早的事。”
“为何偏偏是她?”玄色道,“天南剑仙来找了我,她的确一开始便目的不纯,即便如此还是喜欢麽?”
“缘分啊,感情啊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说不清的。”苏舜钦道。
“她会毁了你的。”
“如果我还有被毁掉的馀地的话。”苏舜钦笑,“尽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