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皮煎得焦黄,外壳硬了些…”穆淮清有些惫懒地倚着桌沿,手搭在膝上,“里头的馅料瞧着也古怪。幽州也兴这吃食,卷的是烤得喷香的肉丝儿和时令细菜,卷得也齐整好看。”
“哦。”沈君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是景州厨子的手艺欠火候?”穆淮清斟了杯茶,推到沈君屹面前。
“许是吧。”沈君屹端起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以後应该会好些。”
他擡眼问道:“打算何时动身?”
“日正时分。”穆淮清啜了口茶,“关山月说日正啓程,时辰吉,意头好。”
关山月擅观星象,亦通卜筮。
“我备了些东西,让牧之交给云舒了…”沈君屹的目光透过杯沿落在穆淮清脸上,“还有,兄长需留在景州了。过几日,我也得回殷都复命。”
穆淮清早知殷都圣旨到了,只是未曾探问详情。
沈君屹接着道:“陛下擢升兄长为景州通判。过些时日,吏部会派人接管景州。此地总需有自己人守着,总好过一片空白。”
“自己人”三字,意味深长。
穆淮清未置可否,只觉倦意更浓。
沈君屹察觉他眉宇间的疲色,目光落在他缠着细布的手掌:“牧之说,你今早换过药了?”
穆淮清微微颔首。
沈君屹不放心,伸手欲拉过他的手细看,却被穆淮清轻轻避开:“换过了。军医嘱咐,无事最好别碰。”
沈君屹便不再坚持。
穆淮清问:“陛下此番…给了你什麽职位?”
“并未授职。”沈君屹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扯了扯嘴角,“倒是赏下不少金银珠玉。”
“陛下思虑周全。予世子官职,是告慰老侯爷在天之灵。至于你嘛…”穆淮清宽慰道,“此番召你回殷都,许是想将你留在身边。寻个时机,加官晋爵也未可知。”
沈君屹领兵离都时,随行有宦官监军。
与穆淮清会合那夜,他便让牧之悄无声息地了结了那人。
纵然大捷,陛下岂能不生疑?
只是当时情势所迫,他见到穆淮清便已心绪翻腾。穆淮清比他更勇,前程身家全为他豁了出来。
他说来便来,未留半分馀地。他为他杀人放火,早已算不得什麽。
“我们兄弟二人,总有一个要被压着。”沈君屹无所谓地耸耸肩,“压着我倒好。在殷都,历练的机会多,太子殿下倚重我,我吃不了亏。”
“如此…我便安心收拾行装了。”穆淮清放下茶杯,受伤的手使不上力,连玉箫也觉沉重。
沈君屹问:“还能吹麽?想听一曲。”
外间传来小六子与云卷争执的喧闹声。
穆淮清隔着竹帘望去,只见人影晃动。他目光未收,声音极轻:“今日不想吹。待你至幽州,再吹与你听。”
牧之在门外禀报:“主子,世子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沈君屹应道。
他起身,穆淮清也随之站起。沈君屹走了两步,穆淮清立在原地未动。
沈君屹忽然回身,穆淮清静静望着他。
下一瞬,沈君屹张开双臂,唇角扬起明朗笑意,大步流星地折返,一把将怔忡的穆淮清深深揽入怀中。
“过些时日,我去寻你。好生将养身子,多吃些,你太瘦了。”沈君屹收拢手臂,抱得极紧,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最朴素的叮咛。
怀抱持续良久,他才又低声道:“替我向先生问安。”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令穆淮清僵住,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