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慎儿终于睁开疲惫的双眼。
他茫然地望着床前的沈时宴,又缓缓闭目,复又睁开。
那双瞳孔中闪过一抹青色,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你是…来接我的神仙吗?”
陆司凤曾说慎儿像幼时的自己,但沈时宴已记不清儿时的模样。
他只看见眼前这个孩子,正将他视作最後的希望。
慎儿忽然自嘲地摇头:“不…你不是。”
这话让沈时宴心头莫名一紧。
“我太脏了…”少年声音微弱如蚊,“不配去天上。无间地狱…才是我的归处。”
门外的陆司凤死死攥着胸前衣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
沈时宴俯身拨开少年额前碎发,声音温柔如春风:“等你痊愈,我带你离开。我发誓,再没有人能伤害你。”
这是慎儿此生听过最动听的话语。
他原本应该带着痛苦死去,却在死前一刻得遇真神。
干涸的泪腺重新涌出泪水,他艰难地吞咽着,颤抖地擡起手臂,却在半空无力垂下。
他想触碰眼前的神明,确认这不是濒死的幻觉。
沈时宴轻轻握住他的手。
陆司凤见状急忙命人送药。
沈时宴接过药碗,亲自一勺勺喂入少年口中。
虽然大半药汁都从嘴角溢出,但大夫仍欣喜道:“能进药就好,能进药有救!”
当沈时宴为他拭去唇边药渍时,慎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别走!求你了…”
于是沈时宴留下了,直到夕阳西沉。
陆司凤终于道出原委:“那夜我醉得厉害…我不是有意的。”
陆司凤掩袖哭泣,“慎儿给我倒茶,我跌在地上,天旋地转间,仿若回到了小时候,成壁,我真的以为他是你,他太像那时候的你了…”
他看着沈时宴,眼泪滑下脸颊,“我只是想抱他一下,慎儿把我推开了,他不停的尖叫,叫的我头痛欲裂。我想让他别叫了,他开始踢打我,我只是想让他安静一点,我…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那麽做…”
如今天恒帝破格重用沈时宴,引来朝野非议。
葛根棋等人散布谣言,称沈时宴以色侍君。
陆司凤曾极力为他辩解,却在看见天子玉扳指戴在沈时宴指上时,信念轰然倒地。
他捶胸顿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曾为自己对沈成壁起了邪念而厌恶过自己,他觉得那是对沈成壁的亵渎。
他可是青玉君子,可是疯狗秦风在景州兵变时屠了沈家满门都舍不得杀掉的人啊!
“慎儿永远不会原谅我了…”陆司凤痛苦地抓着头发,“是我救他出魔窟,又亲手将他推回深渊…”
陆司凤看着沈时宴,眼里全是痛苦,“回不去了,成壁,我们都回不去了!”
沉默良久,沈时宴开口:“我要带他走。”
“不行!”陆司凤惊恐道,“这会害死他!若陛下知道他的身份…”
“他已经被你杀死过一次了。”沈时宴冰冷的话语让陆司凤如坠冰窟,“若你尚存人性,就不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