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沈时宴依旧陪伴在侧。
是他误解了,沈时宴从未对他怀有怨恨。
那些汤药,他日日按时服用,如今也应当开始发挥作用了。
可当他擡眸望向沈时宴时,才惊觉自己何等可笑。
那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时宴终于开口,声音冷若冰霜:“臣给陛下两个选择。”
“成壁但说无妨,朕愿闻其详。”
沈时宴微微扬起下巴,眼中不带丝毫温度:“其一,将这天下让与我沈成壁。其二,陛下签署禅让诏书,承认慎儿身份,由臣出任内阁首辅辅佐。如此,这江山还姓赵。”
天恒帝忽然笑了。
他的成壁,竟连最後一点温情都不肯施舍。
“若是…你愿陪朕演完这最後一出戏…”
“陛下已无筹码可谈,不是麽?”沈时宴第一次打断君王的话语。
那双眼睛冷冽如初,恰似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令人心驰神往,却又遥不可及。
天恒帝哑然失笑。
“陛下若让慎儿名正言顺继承大统,来日史书之上,必当颂扬陛下仁厚圣明。”
“朕早该在知晓他存在时,就了结了他!”天恒帝突然厉声道。
齐连,这位从天盛年间就侍奉御前的侍卫,在天恒帝登基後步步高升。
他既是沈时宴安插在君王身边的眼线,亦是天子埋在权臣身侧的暗桩。
自始至终,天恒帝以为掌控全局,却不曾想早已心甘情愿踏入沈时宴精心编织的罗网。
这般结局,倒也算心服口服。
沈时宴忽然反问:“陛下对臣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为何不除掉臣?”
天恒帝目光温柔如旧,吐露的却是最残忍的答案:“朕也想过杀了你!”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失算了。
他早已知晓沈时宴的算计,却仍自负地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他以为他的柔情能融化他的恨意,以为他的真心能换来他的动摇。
明明他在自己面前那般温顺,眼里那般柔情,为何一切都成了假?
沈时宴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将早已备好的诏书递到天恒帝面前。
天恒帝没有犹豫,坦然接过。
殿内沉寂片刻。
天恒帝终于低声开口,嗓音沙哑:“为什麽?”
沈时宴眸光微动,似是不解。
天恒帝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为什麽…你自己不当皇帝?”
他不明白。
沈时宴恨赵氏入骨,如今皇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他大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让这天下改姓沈,让赵氏皇族永世不得翻身。
可为什麽,他偏偏要将这至尊之位,拱手让给另一个赵氏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