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着梅花的灯罩上,跳动的火苗犹如燃烧的梅树。
沈君屹凝视着他沉默的侧影,忽地开口:“我给你两条路。其一,我与你同去宜州。其二,你以病请辞,让摄政王另派他人。你本非武将,有充足的理由。”
在沈君屹看来,摄政王让穆淮清领兵围剿岱青,却留他守幽州,简直就是荒谬。
穆淮清静默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沈君屹步步紧逼:“且不说顾老年迈,若你先遭遇岱青埋伏的主力,可有必胜的把握?”
穆淮清唇角微扬,带着一丝自嘲:“战场瞬息万变,你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後了,沈临风?”
“我不放心!”沈君屹斩钉截铁,“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不可!”穆淮清断然拒绝,声音冰冷,“你若随我离了幽州,此地无将镇守。圣上问罪,再加你擅离都城之过,便是数罪并罚!”
“我若惧他问罪,就不会来这里!”沈君屹毫不在意。
穆淮清目光如渊,深深刺向他,带着警示:“天子之威,岂容轻慢?你可知过刚易折?!”
“我若执意要去呢?”沈君屹毫不退让,索性将心中疑虑和盘托出,“殷都岂会缺良将?摄政王偏偏调你与年迈的顾侯出征,你就没觉出蹊跷?”
苏日图格吞并两部,放出岱青声势浩大,自己却隐于幕後。
他觊觎中原,世人皆知他欲拔幽州这根硬钉子。
可他真会蠢到硬撼幽州堡垒?
他躲在暗处,窥视着穆淮清的软肋,也顺道将殷都的小皇帝与摄政王也审视了个透彻。
这是沈时宴与苏日图格的一场攻心之战!
对穆淮清而言,固守幽州方是上策。
可如今,苏日图格和沈时宴,都想将他推入这漩涡中心!
“摄政王将殷都半数兵力调入宜州,连景州通判聂青都调来了!放着我和聂青不用,独独选中你和威远侯!”
沈君屹步步逼近,目光如炬。
两人的视线在摇曳的烛火中激烈交锋。
直到穆淮清眼底闪过一丝动摇。
沈君屹的话锋如利刃般直刺要害:“穆明亭!你不能只想着圆你的将军梦!单凭少年意气,岂能所向披靡?!”
这凌厉的剖析与质问,彻底击溃了穆淮清的心理防线。
当年那个怀揣将军梦的少年,早已被岁月消磨成纸上谈兵的病弱文臣。
那场金戈铁马的梦,终究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执念。
何况苏日图格绝非庸才。
他给过穆淮清机会,眼前这困局,便是他先礼後兵的结果!
穆淮清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或许,助苏日图格登上汗位,真的是个错误。他低估了对方的魄力与智谋。
沉重的压力骤然袭来,穆淮清猛地抵住身後桌角,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沈君屹见他如此,心口一痛。
慌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好了好了,我乔装改扮,跟在你身边,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就这麽定了,不必再议。”
他小心观察着穆淮清的脸色,近乎讨好地转移话题:“我饿了…听小六子说,你煮的面条一绝?我也想尝尝…”
穆淮清被他这陡然的转变弄得一怔。
方才还剑拔弩张丶锋芒毕露,转眼却像个讨食的孩子般眼巴巴望着他…
只是这话…穆淮清狐疑地问:“小六子…真这麽说过?”
要知道每年他给小六子煮的长寿面,对方都吃得一脸视死如归。
“嗯!”沈君屹目光炯炯,一脸笃定,“就想尝尝你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