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穆淮清与苏日图格暗中往来时,他就知道自己赢了。
想起曾经费尽心机要置其于死地,却不想最终等来他的自取灭亡。
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聂青望着屏风後晃动的身影,一时移不开眼。
沈时宴披着寝衣走出,湿发随意挽在脑後。
聂青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还有事?”沈时宴问。
聂青犹豫片刻:“属下不解,王爷为何要让侯爷涉险?”
婢女奉上香茶。
沈时宴轻笑:“苏日图格不露面,一是为日後谈判留有馀地,二是用岱青试探我军虚实。若龙骨山再败,他便可放心从宜州或株洲长驱直入。”
他抿了口茶,“他如今龟缩辽部,看似怯战,实则在等一个时机。”
聂青垂首静听。
“他定料到我军会反扑,以为会是穆淮清领兵前往…”沈时宴把玩着茶盖,“可我怎会让他如愿?”
见聂青仍不解,沈时宴淡淡道:"沈家儿郎世代骁勇,出不了孬种。沈临风若是败了,本王便披挂上阵,亲自去会那苏日图格。”
聂青恍然:“所以王爷是觉得迎战岱青比深入辽部更危险,所以才让侯爷深入辽部。”
“穆淮清是死是活,我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在意了…”沈时宴冷笑,“他身上背着一万条人命,这辈子都走不出龙骨山。我倒希望他活着,被愧疚日夜折磨,比战死沙场更叫他痛苦。”
聂青看过沈时宴在景州支离破碎丶黯然神伤的样子。
再看如今运筹帷幄的摄政王,心中愈发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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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屹率领轻骑越过宜州边境时,勒马回望。
阴云低垂,大俞的旗帜在晦暗的天色中猎猎翻卷,像一片挣扎的阴影。
牧之策马与他并肩,狂风撕扯着他们高束的长发,衣袍在风中剧烈鼓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碎。
身後,骑兵们的催马声与鞭哨刺破夜空,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草原。
这百来个轻骑皆是穆淮清亲手挑选的精锐,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悍将。
沈君屹不敢耽搁,越境後速度更快,几乎要将夜色甩在身後。
摄政王提供的地形图他只匆匆扫过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扎进茫茫黑暗之中。
牧之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低声咒骂一句,奋力追了上去。
从後方望去,沈君屹的背影几乎与风融为一体,袍角翻飞,似要乘风而去。
然而,草原的寂静终究容不得他们肆意驰骋。
沈君屹擡手示意,衆人勒马,将战马拴进密林,随後如夜行的狼群般俯身潜行,借着茂密草场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向目标逼近。
所有人屏息匍匐,眼前是一片连绵的白色营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君屹死死盯着其中最大的那顶,幻想着苏日图格就在里面——只要斩下他的头颅,他就能立刻调转马头,杀回穆淮清身边。
可心底的不安如野火蔓延。
他从未如此焦躁,仿佛若不尽快解决苏日图格,此生便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牧之察觉他的异样,压低声音提醒:“主子,今夜烧完营帐,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先撤到安全地带…”
沈君屹的目光仍锁住前方。
最近的那顶帐篷刚刚熄了灯,黑暗笼罩,正是动手的时机。
牧之继续道:“苏日图格未必在此,穆大人说过…”
“不。”沈君屹打断他的话,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就在这里。”
他的直觉从未如此强烈——苏日图格一定藏在这片土地上。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他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