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纬之不知想起什麽,很轻微地笑了一下。
“您好,咱们这边卡座有低消哦。”服务生又折返,见酒水单仍是空白,低声而婉转地提示。
唐纬之开车,不能喝酒,随手指了一款无酒精饮料,任侠把酒水单单翻来翻去,看见一款标价79的凉白开,随手一指:“就这个了。”
服务生接过酒水单:“好的先生,请稍等。”
任侠心里咂舌这店里的凉白开也太贵了,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今晚是他请客,说出来好像在暗示唐纬之买单,因此只说:“我最讨厌低消了。”
唐纬之点头:“强买强卖。”
“所以低消违法吗?”任侠突然有点好奇,“可不可以制裁他们?”
“违法,餐饮经营者禁止设置最低消费。”
“那可以告他们吗?”
“理论上可以,”唐纬之说,“但实务中很少有人会。”
两杯饮品被送上来了,任侠端起自己的凉白开,灌了一大口,很普通的白开水味儿,喝下去之後,又觉得有点甜丝丝的,不知道加了什麽东西。
话题变得漫无边际,任侠也不知道为什麽会一路聊到这里。
这是个初夏的夜晚,夜色很好,他们坐在窗边,空气里浮动着植物隐隐的清香。他们应该聊点别的,比如庆祝任侠终于分手,比如感谢唐纬之给他的法律意见和这些天的帮助,让他得以顺利地拿回了自己的账号和钱。
但是任侠一个字也没提,只是顺着最低消费是否违法这个奇怪的话题追根究底:“如果起诉的话,理论依据是什麽?”
“餐饮经营者无权设置格式条款以排除消费者权利,也无权干涉消费自由,”唐纬之答得简洁,但很耐心,“不过实务中很少走到起诉这一步。”
“为什麽不呢?”
“你想让我起诉吗?”唐纬之突然笑了一下,“我可以去要发票。”
“不不不。”任侠也笑了起来。
两人点的食物也上来了,任侠一天都没怎麽吃,只在晚上垫了一口,这会还饿着,食物的香气一下勾起馋虫,他擡手客气了一下:“哥,你吃。”
唐纬之拿起餐具,慢慢吃着:“这家还不错,中午和晚上还有外送服务,你平时在家的话可以点。”
“这麽好?下次试试。”
唐纬之扫了他一眼:“中午吃的什麽?”
“没吃,”任侠很自然地说,“今天忙了一天,没顾上。”
“任侠。”唐纬之皱了下眉,叫了他的名字。
任侠又灌了一口水,觉得有点晕,就这麽晕晕乎乎地擡起头,朝对面看过去。
周围的环境像是被蒙了一层高斯模糊,只有唐纬之这个人还是清晰的。他没穿西装外套,但打着领带,领口顶端恰好露出喉结,袖口的扣子很工整地扣到最後一颗。
唐纬之本来好像要说什麽的,被他这麽一看,又没说话。
任侠很直接地看着他。
唐纬之的手还握着杯子,食指在杯壁上叩了一下,杯壁透明而光滑,里头澄澈的液体映出唐纬之的脸。
……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