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啓唇逗她,“不过话说回来,本来有机会做王妃的,以後至多只能做国公夫人了,不遗憾吗?”
她凑近她,认真地说:“过去丶现在丶未来,千千万万次选择,我也只会选择你。”
梨花落在地上,仿佛香雪之海,他们坐在这“海”上,依偎着,隽清忽然好奇地问道:“你本来应该叫什麽名字啊?”
“名字?”
“就是如果你安然在国公府长大的话,会叫什麽名字?”
裴翊摇摇头,“父亲没说过,应该还没有吧。”
“那你以後会改名字吗?”
“之前王族将靺鞨姓氏改成了大氏,父亲倒是没有改,或许他将选择的权利留给了我,不过他应该已经猜到我的想法了。”
“你想保留裴氏,为了感念裴都督。”
“知我者,隽清也,”他肯定道:“裴氏也很合适啊,不像右姓那麽扎眼。”
隽清点点他,佯作微愠,“好好,你嫌我扎眼。”
裴翊握着她的手,笑道:“不敢不敢,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他搂过她接着说:“如果不是高隽清的话,我也不会娶你们高家的人,所以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谁跟你天造地设,爱娶谁娶谁去……”
笑闹够了,裴翊平和地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就一起去一趟南边,走海路拜祭岳父大人,再转陆路到洛阳拜见岳母大人。”
“爹娘呢不会拘束你,想住在国公府也好,想另择一处宅院也可;想做官呢就接着做,想做别的事情也随你心愿;若是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要。”
大概是从前的经历始终是他心里的伤疤,她也并不觉得这是什麽惊世骇俗的想法,不过是调侃道:“那你国公府怎麽办?”
“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就好了。”裴翊笑道,又郑重地说:“我会去问问圣王愿不愿意给我们赐婚,还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仪。”
正说着,昭庆叔在旁边逡巡,神色凝重,不想来打扰,又不好不来,裴翊看到,请他过来,他方才秉道:“世子,乌国舅来了,我同他说世子有事,让他改日再来,他便坚持等在门外,叫别人看到实在是不像样子。”
“让他进来吧。”
他刚刚踏入堂中,乌靖海便起身相迎,裴翊道:“不敢当,坐吧。”
二人坐定,乌靖海望着裴翊,开口道:“我去见过许国公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来见一见你。”
乌靖海仿佛苍老了很多,他缓缓起身,跪揖于地,裴翊见状下意识起身,片刻後说道:“你不必如此。”
“你可以认为我在惺惺作态,但是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心里有一丝的松落。”
“你先起来吧。”
乌靖海坐回去,接着说:“世子,我犯下的错,百死莫赎,不只是你的事,玄灲那个铁矿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裴翊并不惊讶,他早就有所猜测,只不过没有证据,“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你本就是明炎的上官,可我不明白,为什麽?你是国舅,又掌着乌氏家族,难道你也抵不住玄灲的笼络吗,他们许了你什麽?”
“因为一步错,步步错。”乌靖海的思绪飘回了许多年前,“那年我的儿子生了一场重病,需要几味药材救命,本来那些药材虽珍稀,几家大药铺总是有的,可谁知底下人跑遍全城,居然一无所获,这个时候,有个药商联系我,他手里有药,作为交换,想要一些通关文牒,我当时急昏了头,便应了他……”
“那人是玄灲,从此你便有了把柄在他们手里。”
“不止,他们居然知道我当年对你做的事情,这些事若是公开,乌家便完了。”
“现在不也一样吗。”思及药商,裴翊忽然想到南烛,便依着南烛的相貌询问他,乌靖海听罢点点头,“就是他。”
话已经说到这,倒不如索性说开,裴翊又问:“查封铁矿的时候,找到了解明弗的账册,最後几页被撕掉了,应该是关于你的内容吧,解明弗为什麽要保你?”
“我答应他帮他护下明氏姐弟。”
“那那个商人王术死的时候,那个僞造的信件是你的授意吧,应该是大崧言放的,你以为大崧言会为你所用,却没想到他反咬起人来招招见血。”
乌靖海重重叹了口气,裴翊想起慕祈的脱逃,“慕祈是你放走的?”
乌靖海无地自容,又点了点头,解开了之前的诸多遗留谜团,可裴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还知道些什麽?”
乌靖海想了想,“当年,贺怀信过世後,有一个人托我将一幅画交给延华公主。”
想来定是那幅藏着线索的画了,“是谁?”
“她的容貌和声音隐藏得很好,但我猜出来了,毕竟曾经效力于她,有些细节逃不过我的眼睛。”
“效力?云掌司?”
乌靖海点点头,“当年云大人极力反对针对你的计划,再加上些别的事情,便被解了掌司之职,但她也不恼,那样的日子她大概早就厌倦了,她那样的人啊就应该仗剑江湖,快意一生,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她告诫过我,不要去做那种事,可惜当时一腔热血丶自诩忠贞的我没听进去。”
“原来将侯爷的尸身送回的是云大人,那她有没有说过侯爷到底是被谁所害?”
乌靖海摇摇头,“她应该也没有亲眼所见,我们都怀疑王城中有一个他们的暗桩,只不过潜藏得极深,这些年也没有什麽动作,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那之後不久,乌靖海自请致仕,捐出大半家産用于赈灾扶弱丶营造修补,从此深居家中,鲜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