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保儿右边的那位,一身紫袍,手持拂尘,气度俨然,看面相,大约能有七十了,可精神却矍铄的很,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藏着审视与警惕,精光闪烁的。
让安斯年有点侧目的是李保儿左边那位,年纪和右边的差不多大,可气息却沉稳宏大了不止十倍,这会儿居然穿着件纯黑色的法袍……
因为李保儿这个老道士时常在民宿出没的原因,安斯年闲暇的时候也刷过几次贴,对玄正教这个教派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就拿道袍的颜色来说吧,都是有讲究,不能随便乱穿的。
最顶级的是紫色,代表智慧和地位,一般只有掌教能穿;然后就是黄色,必须是高功法师在正式的斋醮科仪中穿着;青色是常服的颜色了,给普通道士或者没能正式授箓的居士用的,至于黑色,那是斗法时的专用。
可今天只是给七圣娘娘的金身开光而已,斗的什么法?
怎么,难道一会儿还有另外的大场面?
目光再一溜,立刻看见了队尾的僧袍……嗯?僧人?这不是道观么,闹的是哪一出?
多看一眼,这位身着大红洒金袈裟的高僧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面容稚嫩,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可周身的气息倒是深沉的很。
安斯年甚至有种错觉,这童子僧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陈皮看烤肠机一样,充满了期待与热情。
“安先生,晏施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玄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按压着激动开了口,但声音仍然有些颤抖。掌教玄明适时地甩了下拂尘,做了个更标准的请进手势。黑袍的玄灼只是深深一揖。
慧岸微一阖眼,低宣佛号:“阿弥陀佛。”
现场人不多,但感觉场面并不小,安斯年行了个点头礼算做回应。晏臻则来回扫了好几眼,最后停留在紫袍掌教的脸上,那审视的意味让玄明笑容微僵。
正殿香烛缭绕,烟气有些呛人,新塑的七圣娘娘金身端坐在神龛里,塑像造型匠气十足,表层的金漆闪着俗艳却耀眼的光,与陈旧简陋的道观格格不入。
冗长沉闷的仪式开始了。
玄明亲自主持,脚踏罡步,口诵经文,拂尘挥动间带起微弱的风声。
玄灼闭目默诵,额角渗出些细汗,每当玄明掐诀时,他的呼吸都跟随着一顿。
慧岸静静的立在殿角,手里的菩提念珠,被指尖缓缓拨动,目光深邃得似乎能穿透神像,跟刚见面时不同,已经完全不像是个半大孩子能有的眼神了。
渐渐的,玄明念诵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殿内香火气息陡凝,一股无形的压力隐隐指向了安斯年。
呦,原来邀请金主观礼是假,想要试探他的功法是真。
不知道这些道士和尚的,是从哪儿得的消息,难道是李保儿无意露了馅?
安斯年和晏臻对视一眼,转身看向殿外,似乎是在看风景,毫无所觉似的抬了抬手,指尖轻轻拂开飘到眼前的烟气。
那试图施压的香火愿力,在靠近他周身两米处时,无声无息地消散无踪了。
玄明咒语猛滞,额头青筋一跳,脚下罡步顿时乱了半拍,眼中的惊骇快要漫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位‘A’先生恐怕是极厉害的,要不然特调局不会那么大张旗鼓的召开应对的会议。
可这厉害……也厉害得太过头了吧?
他和师弟玄灼合力施法才有的一丝愿力,搁在这位身上,简直比打死只蚊子还轻松,不,蚊子至少还能近了人身吸血,他们这点微末道行居然在人两米外就寸步难行,别说试探,就是连衣角都没能挨上,而且,没有回溯反噬,也不是被镇压,就真的只是无缘无故又彻彻底底的没了。
就在这时,慧岸佛子动了。
他不知从哪儿捧出一只青铜莲花灯盏,豆大的火焰静静燃烧着。
他高举灯盏面向着安斯年,稚嫩清晰的声音响起:“琉璃心灯,照见真如。请安施主,赐福一缕真火。”紧接着,就是梵语不停歇的诵经声。
殿内的气氛顿时焦灼了。
这佛子也太直白了点,连装都不装,直接就把场面捅破了?
晏臻微勾了嘴角,垂下眼皮遮住了一丝嘲讽。
玄明玄灼紧张到屏息,不够格察觉异样的李保儿从大家脸上读出了不对劲,不自觉的瞪大了眼,可他什么也没能看见。只有他师父,玄宝都厨自始至终盯着那位安施主手里的木盒子,一直在揣测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概率是要供奉的吃食,可什么东西能香成这样子?
隔着密不透风的盒子也能让他口水直流?
良久,那个俊秀又飘逸的背影丝毫没有动静。
玄明一咬牙,给师弟打个眼色,两人同时鼓动内劲,比上一次更加庞大的愿力应和着慧岸的诵经声,再次向那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试探过去。
安斯年终于转身,目光淡淡扫过那个莲花灯盏。刹那之间,他伸出右手食指,对着灯盏凌空轻轻一点。
没有声势,没有异象,没有可感知的能量波动。
下一瞬——
“呼!”
豆大的火焰猛地向上蹿起三尺高!
炽白的光芒盖过了满殿烛火,甚至亮过了夏日的阳光,将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
火焰呈现出难以形容的七彩流光,一股蕴含无尽生机的温暖气息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浊气,连那匠气的金身都仿佛被短暂赋予了神性,七圣娘娘嘴角的笑意似乎都挂满了慈悲!!
但这奇景只持续了几个呼吸。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