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的论断很对,杜权此人,真是极为欠揍。
借他刀刃一用,我在手心划开一道血口子,杜权又是一怔,不知这是什麽自残招数。
手心血痕中跳出一条半红半白的小锦鲤,浮在空中四处游弋,杜权刚发觉不好要提刀去劈,梦为鱼已然轻巧地绕着他游了一圈。
封印已成。
“杀招?”我握紧了离恨天朝他刺去,“杜少侠。不要只因为害怕,就觉得那是杀招。”
杜权被梦为鱼锁在原地,挣扎不动,随着我出剑又是几颗玉珠应声碎裂。这个办法其实也不坏,就算财大气粗,杜权也就一百多颗玉珠,我按着他捅上一百多次,也并不多花力气。
杜权的修为其实和我差不多,贸然用梦为鱼锁住他的动作,对我的负担也不小。隐约的疼痛在四肢百骸中渐渐难以忽略,杜权半瞎双眼中的惊骇也越发明显。
唉,这法术是狐仙娘娘的教导,若是杜权的眼睛能看出些什麽,倒也不奇怪。我出剑更快,耳边玉碎脆响连成一片。
我漫不经心地想:巴陵试之前也有过伤亡……杜权要是知道的太多,将他在这里杀死应该省心许多。
——毕竟,整个世界也不过是秋水明月三生镜的一个幻影,我更不是所谓的欧阳燕。
他的死活,实在不太重要。
满地玉屑,总算安静了下来,我的剑尖轻轻点在杜权颈侧,梦为鱼的术法几乎到了极限,我脑中杂音混杂四肢的疼痛使心底那点杀意越来越难以压抑。
我的指尖微动,正要结果这个陌生的少年,手腕却被一段水流似的蓝色绸缎束缚,环绕这方天地的暖色阵幕也透明了起来。
一个满脸肃容的女人走到我和杜权之间,她便是在阵法外监视的鉴水宗执法长老。
我当然不能在她跟前杀人,只好尴尬一笑,收去了梦为鱼的术法。杜权总算重新获得了四肢的使用权,眨巴眨巴眼睛,赶紧捏紧了自己的刀。
鉴水宗的长老皱起眉头,向我道:“巴陵试只是较量高下,你的手法为何这样残酷?”
我心里暗道不好,就算因为我进入三生镜说的那句话,我从头到尾都是雪门山的弟子,可我的心性习惯还是个杀人如麻的魔修,若是要被赶出去,我真得想一想绑架林怀芝的方法。
“长老。”杜权却出声了,他道,“燕公子并未伤到我,比武切磋,刀剑无眼,就算是受了伤,也无可厚非。”
噢,他倒是卖我一个人情,不错。
执法长老在我们之间扫视一圈,既然杜权都没说什麽,想是她也懒得再管。
她淡淡道:“那麽,这一次,胜者为——雪门山欧阳燕。”
长老离去後,我和杜权面面相觑。
我扯扯嘴角:“得去抽下一轮的签了,那我先走了……”
杜权点头道:“没关系。”
“什麽?”
杜权向我微笑:“是我先前想得太浅。雪门山遭此大难,燕公子年少坎坷,在断南那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活下来,又兼以这般姿容艳色,出手若是不狠戾,又怎能平安无事到如今?燕公子不必为我挂怀。”
我左脸微微抽搐,拳头攥得太紧,手心伤口疼得慌。老天爷,活了这麽久,除了白青枫,我还没见过什麽人敢可怜我……若不是时机不对,我真得好好把杜权捅成筛子。
我勉强道:“……杜公子对我实在大度。”
杜权淡淡一笑:“我喜欢漂亮的人,天地赋予的丰姿冶丽,和仙人机缘一样稀有,有幸相逢,自然想做个朋友。”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没翻白眼。杜权的眼睛已然瞎了八成,男女都分不清楚,还能喜欢什麽美色?
杜权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我:“燕公子的手受了伤,擦一擦,莫污了新衣裳。”
孤玉山真是有钱,杜权的帕子上还拿丝线绣着浅黄的杜鹃。我看得气闷,想点火烧了,可用不了术法,只能揉成一团塞衣袋里留待日後再扔。
【作者有话说】
魔修当久了稍微有点改不回来习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