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芝皱着眉头:“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天刚亮就拉人起来说人名字难听——”
我打断他:“这是你师尊取的名字,对吗?”
林怀芝没说话。
他那副恹恹的模样,看得我无比烦躁,索性抓着他的手腕拉近他质问:“你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药,是不是?甘木契,抽取你的魂魄以起死回生,而你则只剩下一具空空躯壳,不日便要断气?”
林怀芝其实不怎麽善于撒谎。被我问住时,他猛得一擡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张了张嘴,却仍然没挤出没什麽有意思的说辞:“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冷冷与他对视:“你师尊救了你的命,不让你被人当药材一般贩卖流离敲骨吸髓,却只为了把你养着做他自己续命的良药。用徒弟的命换自己的命,这算什麽为人师长?这算什麽清修君子?残剑阁千年门派,留这样一个——”
“欧阳燕。”林怀芝甩开我的手,紧紧捏着剑柄,“你这些,这些毫无根据的揣测,平白无故污蔑他人的师门,这算是什麽规矩?”
我缓缓冷笑:“让人用药材的名字称呼自己,甘木师兄?我想你也不很需要所谓自尊。”
“你!”
林怀芝的剑总算是出鞘了,剑尖对着我鼻子,却微微颤抖,我用手指拨开,擡了擡下巴:“我实在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会心甘情愿为别人做一味药。”
“……”林怀芝沉默片刻,剑尖仍是没动,“欧阳燕。你自以为很聪明,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随意揣测,很厉害?”
我眼也不眨看着他:“我蠢笨得很,待会就和红叶谈一谈所谓甘木的传说,让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是什麽,自己的师尊又是什麽,好不好?”
真是有趣,明明连红叶都不敢告诉,林怀芝却还不觉得自己的命运有多荒谬。
林怀芝啧了一声,面露难色:“你到底想干什麽?”
我攥紧拳头:“不要回残剑阁了,等巴陵秘境……不,你现在就和我走,冬天断江结冰,我们从江上过去,去离州,你家乡的地方,或者寸州,去雪门山——”
林怀芝的神情是全然的难以置信:“和……和你去断南?”
我深呼吸两回,尽量将声音放得和煦:“对。你回残剑阁不过一个死,跟我去断南,反正你都自称雪门山弟子了……雪门山百废待兴,我带你去和师尊解释,她会原谅的。”
林怀芝微皱眉头,似是听不懂我用的语言:“……为什麽?”
不管是林阿还是林怀芝,他永远有着轻易将我气死的绝佳天赋。眼见子干的剑锋还在我眼前晃,我愤怒地抽出离恨天,照样摆出架势:“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此话一出口,我和林怀芝俱是一惊。这话的措辞有点古怪,放在这祈求姻缘的破庙里,更是容易令人多思多想。但再一细思考,哪怕是个说了两句话的陌生人,听闻他要被丢进锅里当饭吃,我也很不愿意,更何况是林怀芝心甘情愿要去给老东西做药材?
林怀芝咽了咽口水,不敢看我的眼睛:“命是我自己的,又关你什麽事?”
“关我什麽事?我……我生性光明磊落,见不得人送死。”
林怀芝皱起眉头:“欧阳大侠,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命数,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认识了这几天……你又是我什麽人,要管我做什麽?”
我气得眼前发白,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是他什麽人……这个问题,忽然令我心中一空。
无关风月,我认林阿算个伴侣,可我对他,又算什麽?
林阿叫什麽,从哪来,在什麽地方学艺,又如何到了镜湖,为什麽要去死又非要我活着……他从来没告诉我。
彼此消磨了百年尚且如此,林怀芝要为什麽人舍生忘死,又和我有什麽关系?
当啷一声,离恨天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然後起身。
“林怀芝。你这个师兄,是一味注定要死的药,可红叶呢。”我面无表情,“他却是你师门的希望?注定功成名就的天才?这就是你为什麽嫉妒他?”
林怀芝的脸刹时白了,他缓缓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红叶很好,我……与有荣焉。”
自欺欺人的蠢货。
我并不看林怀芝,转身离去。
“欧阳燕!”林怀芝还在背後叫我。
“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红叶。”
我没回头。
【作者有话说】
两脚羊丶和骨烂丶饶把火,都是对用来做食物的人的称呼……
这回吵了个大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