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出鱼腹苦,哄那小火鱼钻进我的皮肉。
这一下真是不错,疼得我一激灵,顾及着邢玉在这里,才咬牙忍着没吭声。古雨当时能疼得昏迷,我却不得不保持清醒,我在烧灼的疼痛中努力辨别长命缕在皮肉中的走向,再控制火鱼一点点烧掉。
这无异于在身体里点火,我听见噼啪的烧灼声从我内部传来,混杂着血肉再次生长的诡异簌簌,我眼前发晕,只觉冷汗还没落地,已然蒸干了。
邢玉坐在我旁边,看我玩火点自己,火鱼只是在我体内钻来钻去,皮肉还大半完好。
邢玉吸吸鼻子:“烤肉味。”
我听清了这一句,气得冒烟——当然,我也的确在冒烟。
邢温舒,他这股莫名其妙的冷情总是令我无话可说,幸好他做了大夫,守着不杀人的规矩,若是跟着公孙白学剑,真不知会是怎样无法无天的刽子手。
长命缕被我烧去大半,我也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这方山洞依然风平浪静不见人影。古雨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是挺能忍痛。
我正疑心他是否又昏迷了赶不过来,却忽觉身体一轻,触觉刹那消失,而邢玉白青枫与洞内种种,也都融入了暖色的光晕。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在,那看来不是死了。
我渐渐习惯了昏暗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夜幕下的山林里,似乎是个冬天,除了单调的松柏,树木都光秃秃的,枯枝安静地分割开深蓝的天幕,耳畔只听得瑟瑟风声。
我正疑惑时,却听见遥远的爆裂声,远方天幕中绽开几朵烟花。
这是……
“永姿。”
古雨的声音很温润,正如那些穿过松林的风。
他踏碎地上的枯枝落叶,走到我身边。
古雨擡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风声刹那停歇,而漫天烟火也凝滞在空中。古雨从那静止的烟花中拈来一点辉光,悬在我与他之间。
“真冷啊。”他说。
我不想太关注他的面貌,那样显得我心思太重,有些丢人。
古雨还是古雨的模样,蜜一般的浅棕眼睛,在黯淡的夜景中依然明亮。
头发梳的一丝不茍,一身整洁的蛾灰长袍,墨玉禁步,并不佩剑。谦谦君子,可谓如是。他袖子上有些不易察觉的褶皱,想来是痛得狠了,一时也顾不及姿容。
“这是哪?”我半眯着眼看他。
古雨轻轻叹气,似要走上前来,见我拔剑,他颇尴尬地立在半途。“这麽久不见了,如此生分麽?”
“我已有家室。”我皱起眉头,“古阁主自重。”
古雨笑起来。“永姿还是如此风趣。”
他随意道:“听闻裴城主前日丧妻,本想送一份礼物聊表慰问,只叹山高路远,本以为必得失礼了……没成想,永姿竟自己来了。还带着那位白小友,想来悼亡寂寞,有如此的解语——”
离恨天的剑尖点在他胸口,古雨不得不闭了嘴。
“这是哪里。”我重复道。
“秋水明月阵。”古雨以指尖移开剑锋,“你也读过。这方天地,不过是你记忆中的一隅。烟花……竟然是这里吗?永姿还是恋旧。”
我将剑尖上移,指着他喉管。
古雨微笑:“如今和你谈话的,只是我的离体神魂,若是你在这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不算亏本。”
“唉……”古雨一脸无奈。“何必呢?”
“为什麽要挑拨断南与白玉京的争端?断南会死多少人与妖你自然不用关心,残剑阁这批小家夥能活几成,你也不在意?”
“好奇怪。”古雨面不改色,只是被剑尖逼迫,微微擡头。“我做什麽了?”
“裴素商是什麽人,你和我都很清楚。他的印信怎麽会出现在七非城?”我气得想笑,“这边令白青枫去杀了林阿,那边软禁了裴素商……连公孙白你都要拉拢,古时霖,你剑都拿不起来,懂什麽开战?”
“永姿……你真是对我误会颇多。”古雨悠悠叹息。“首先,裴仙君不过是自愿闭关。其次,是林先生要杀白青枫,白小友只是被迫反击。”
“林阿又不是脑子坏了,没事做杀白青枫做什麽?”古雨好歹算解释了几句,我放下剑,任他走近。
【作者有话说】
古雨:有家室了?没关系,你可以丧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