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五见他如此痛快,出于先前一顿“断头饭”丶两只鸡的交情,笑容立刻真挚了不少,“大人,你真是个爽利人。”
大官拆开信,笑道:“谬赞。”
不多时,两只熏鸡就被送来,鸡皮表面油亮亮的,皮肉一股浓油赤酱的香,钱五看得口水连连,迫不及待地撤了个鸡爪子。
熏鸡火候正好,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皮肉从骨头上唆下来。
钱五吃得啧啧有声,满手满脸都是油,在吃了四个爪子後,满足地一抹嘴,“哎,那个小哥,”她笑着朝李璧招招手,“对,就是你,能不能给我拿几张油纸来。”
李璧犹豫地看了眼季承宁。
季承宁颔首。
他这才去寻了油纸,回来给钱五。
钱五接过,利索地把鸡拿油纸包好,封得严严实实,连一点香气都泄不出去。
“看什麽?”钱五见李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把将两只鸡塞到怀中,“我留着吃不行?”
李璧摸了摸鼻子,“行,我也没说不行。”
对面,季承宁神色淡淡地放下信,“李璧,你陪着钱姑娘,等我回来。”
“是!”
见钱五警惕地盯着自己,李璧苦笑,“姑娘你别怕,在下不是坏人。”
他是个很俊美的青年,笑起来颇好看,钱五却不吃他这套。
谁知道眼前人会不会暴起杀了她夺她烧鸡?上一秒还文质彬彬轻声细语地说话,下一秒就能把刀扎进人喉咙里的禽兽她见得太多了!
……
此刻,书房。
萧定关的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季将军有和谈之心,罪官不胜感激,然而像将这样的许诺,先前陈崇不知给过罪官多少,然无一次应诺,若将军真有意,可否乘轻骑于鸾阳城下一见,倘将军能如此,罪官必卷旗来降。
一封信在衆人手中传递。
书房中一时沉默。
“诸位,”季承宁笑道:“为何皆闭口不言?”
此言既出,崔杳断然道:“绝对不可!”
阮泯诧异地看了崔杳一眼,此子貌谦恭持重,怎麽今日却这般沉不住气?
季承宁神色未变,既无不悦,也无动容,“理由呢?”
崔杳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将军统御全军,决不可以身犯险。”
“崔先生所言即是,我等不知萧定关底细,将军此去太过凶险。”副将军宋成璧立刻接口,“若放暗箭,当,当如何是好?”
季承宁慢慢道:“军中之事无我,也会有阮将军,”阮泯被他说得头皮发麻,忙起身道不敢,又被季承宁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三殿下处置,有沙场宿将丶天潢贵胄坐镇,不至于军心大乱。”
这话说得简直不吉。
萧定关,当真是好手段。
他劝降,若萧定关拒绝,则令生灵涂炭百姓流离的罪业都会落到萧定关头上,可萧定关不置可否,又将难题抛了回来。
若他不去,则陷入了和萧定关先前一样的被动。
气氛愈发凝重。
季承宁想着,不经意间擡头,正与崔杳对视。
崔杳面无人色,唯一双眼眸红丝密闭,底下好似有鲜血翻涌,幽幽的红与白两厢对比,令他看起来像是个活鬼。
季承宁一下错开视线。
他沉声道:“作为朝廷军队,当言而有信,不可失信于百姓。”
萧定关在赌。
倘若萧定关不应,季承宁也会派细作到鸾阳散布消息,乱其军心,而现在,萧定关对他报以同样的手段。
阮泯颔首,他实话实说,“是将军主动劝降,今萧定关有意应和,如若不亲自去……”
他没说完,但言下之意衆人明了。
如若不亲自去,怎麽向城内摇摆不定,先前茫然跟从萧定关,现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百姓证明朝廷真的会放过他们?
沉默半晌,崔杳转头看向季承宁,“若将军不弃,属下愿意假充将军之名,代将军去鸾阳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