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封赏少,周彧才要来兖郡。
要朝廷内外的人都看着,季承宁非但没有因萧定关而失宠,反而简在帝心,宠信之盛,连他这个皇太子都要亲自来宣旨。
季承宁垂下头,周彧的手指便轻飘飘地悬在他的唇角了。
偏偏季侯爷无所觉,还扬着唇笑,“嗯,殿下教训的是。”
周彧指尖轻颤了下。
如触烛火,却不知抽手。
他虚虚地感受着那点湿热的柔软,目光发暗,可要装得若无其事,微微笑道:“孤方才宣旨时,你怎麽一动不动的,傻了?”
季承宁精神一震。
他擡眼。
一双眼线条精美得好似黑白分明的桃花瓣,这样盯着人看,兴师问罪的那方反而目光躲闪。
周彧对季承宁说话难得流露出太子的威严,命令道:“不许这样看旁人。”
季承宁歪头,一缕碎发轻柔地搭在他侧脸,含笑反问,“您是旁人?”
周彧无声地倒吸一口气。
那句也不许这样和旁人说话生生咽下去,他几乎有些恼了,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季承宁唇边,又一下反应过来,猛地移开视线,“莫要花言巧语,你还没告诉孤方才为何如此。”
“臣方才,”季承宁眨眨眼,“我见到是殿下来宣旨,方才欢喜疯了,一时失仪,还请殿下见谅呀。”
周彧又深深吸了口气,“你……罢了。”
手指轻移,落到季承宁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既是见我,又何必着全甲,孤瞧着都累得慌,脱下来换常服罢。”
话甫一出口,耳下发烫的反而是周彧自己。
他忍不住悄然擡眼去看季承宁的表情,後者不觉得有异,只笑嘻嘻道:“虽是见殿下也要谨守臣下之礼,不然传到哪个言官耳朵里,上表参臣一本,臣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周彧说不出是送了口气还是失望,便板起脸,“装模作样。”
季承宁一笑,径自起身绕到屏风後卸甲。
他今日着轻甲,手指勾上系绳,灵活地解开一端,又绕到另一端去解。
周彧坐在不动,只闻得甲胄相撞,叮当作响。
想必青年人清峻挺拔的身形会随着甲胄件件褪下而逐渐显露。
“咔。”
他蓦地攥紧了手指。
口鼻处吐出的气息是滚烫的,他的神色却极平静,故作无意地开口,“小宁,我听说你身边多了个什麽押运官,官职不高,还是捐的官,与你,倒是很亲近。”
季承宁正与後颈处的系绳较劲,闻言不假思索道:“是有这麽个人。”
“仿佛姓崔?”周彧慢慢问道。
他接口,“崔杳。”
“哦,崔杳。”太子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尤其是念到崔杳二字时,更是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像是恨不得将这个名字嚼碎了咽下去才满意。
他见季承宁迟迟不出来,干脆起身,转到屏风後面。
触目所及的先是一双手,正搭在季承宁後颈上,别扭又费力地解着什麽。
鬼使神差间,周彧缓步上前。
“哒丶哒丶哒。”
脚步声自身後响起。
季承宁身体有一瞬紧绷,随後慢慢放松下来。
任由周彧走到自己身後,擡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手。
冰凉的,又是冷硬的,像是裹了一层雪的枯枝。
季承宁合了下眼,长睫微颤。
久病的人手算不上灵巧,但很有耐性。
周彧之于季承宁,永远有无穷无尽的耐性。
指尖移动,不经意间蹭过甲胄花纹。
只是甲胄而已,却已足够让人神魂颠倒,浑身滚烫。
陌生的炽热令周彧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