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季承宁听到。
“砰砰砰——”
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喧闹。
他猛地垂首,这才意识到,噪声是他的心跳。
季承宁有一瞬怔然。
他丧母丧父时年岁太小,于传说中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永宁侯只有符号一般的概念,从不觉得,“父亲”是个活生生的人。
今日今时,魂魄乍然入梦,季承宁喉咙哽了几秒,忽地想到,他“爹”托梦,一定是有事寻他。
遂坐直了身体,“您找我……有什麽事?”
相较于他的生疏,永宁侯的态度无比柔和慈爱,祂轻笑,“我来看看你。”
雾气学着他的样子坐到他面前,“来看看我的宁儿一举平叛,立不世之功。”
季承宁的眉心针刺般地蹙了下。
但他马上就展露出笑颜,“那父亲今日见之,可觉得满意吗?”
雾气轻声回答,“有子如此,我在九泉之下亦无憾。”
季承宁说不出什麽心头什麽滋味。
有被认可的高兴,但更多的,则是挥之不去的古怪。
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他紧紧地盯着雾气。
手掌轻轻拂过季承宁的鬓发,後者双肩微僵。
没有实质的手指轻轻卷起一缕发丝,“只是,宁儿,”声音中叹息的意味更重,“你心思纯善,从无疑人之心,这很好,然不设防太过,却会招致小人,为其所惑,动摇心神。”
季承宁长眉一挑。
他终于发现这团雾哪里不对,就是说话方式,他虽说对永宁侯没什麽意向,但不动脑子想都知道永宁侯言谈举止不可能像个神棍一般步步为营,循循善诱!
季承宁勾唇。
俊美锋利的容色煞气外泄,血腥气十足。
他没有立刻点破,反倒轻轻一笑,“父亲将我想得太良善了,我为将,怎麽可能任人摆布,父亲不相信我?还是说,方才父亲说有我这样的儿子死而无憾的话,只是在哄骗我?”
雾气凝滞了一瞬。
季承宁唇角漾出一抹冷笑,他要看看,这团鬼东西还能说出什麽!
片刻後,那声音响起,“宁儿的意思是,无人蛊惑你?”
季承宁冷冷一笑,扬起下颌,“我要做之事皆出自本心,谁可动摇我心智?”
任何人都不行。
他面前的这团装神弄鬼的东西更不行!
下一秒,声音陡地转冷,“我季家世受国恩,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你怎可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宁儿,你若不能迷途知返,他日必然祸及满门!”
不待季承宁回答,那声音急促道:“我知道你自入仕後受了诸多委屈,然陛下也难,九州万方,尽数要陛下操持,哪一样不要人殚精竭虑,熬尽了心血,承宁,你的所作所为陛下都知道,陛下疼惜你,所以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执掌一军,天子亦有天子的无可奈何。”
你要听话。
季承宁张口欲言,然而那声音比他速度更快。
声音转柔,恻然悲戚,“就算你对陛下心怀怨怼,日後这天下是太子的天下,你难道,忍心背弃一直待你真心实意,如同手足的太子吗?”
季承宁才懒得和这个不人不鬼的玩意剖白心迹。
听祂提起太子,季承宁才要出口的话一顿,话锋一转,却道:“若真到了行非常之事那一日,太子那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