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升起的欣喜被淹没了大半,季承宁强压性子,“殿下这是什麽意思?”
周彧反问,“难道孤说得不对?”
季承宁只觉荒唐。
“殿下!”忽起一声急切的叫喊。
季承宁猛地转头,几个东宫护卫如见神明,大步朝他们跑来了。
季承宁猜出他又偷偷出门,恼他不在意自己身体,又气他非比寻常的态度。
“殿下不愿意见臣,”季承宁利落地见了个礼,声音也冷淡下去,“臣出宫便是了,反正臣也要离京,殿下至少有半年清净日子可过。”
见东宫侍卫都来了,他才转身而去。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
周彧身体陡地僵住。
他一把甩开护卫要扶住他的手。
季承宁只觉袖子发重,他偏头,先看见了一只苍白削刻的手,发着颤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一滴暗色洇在袖上。
季承宁一愣,忙扶住周彧,“殿下?”
周彧声音异常沙哑,长睫一抖,隐隐有水色滚落,“孤说错了话,小宁,你不要不理孤,我只是,只是……”
季承宁擡眼,那四个如坐针毡的东宫侍卫忙往後退了数十丈。
“我只是恨,”太子再低柔清弱不过的声音遽然转冷,“我恨连周琰都能和你共事,我却不行,我恨上天不怜,”他擡眼,望向季承宁,“小宁。”
季承宁不想周彧竟是为了这个缘故生气,一时疼惜又好笑,忙安抚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哪怕是个铁打的,身为东宫,陛下也不会派您去那麽危险的地方。”
周彧反问:“那就能派你去吗?”
尖刻的情绪被包裹在温婉哀怨的话音中,周彧庆幸季承宁没听出异样。
季承宁张了张嘴,正要张口。
太子殿下却忽地挣脱了他的手,长臂一拦,一手环住了他腰,一手却扣住了他的脖颈。
苦涩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鼻腔。
季承宁怔然,下意识动了下,脖颈间嶙峋冷硬的手指却用力,将他牢牢锁住。
只有在此刻,季承宁才忽地意识到,对方至高无上的身份,也因为这层身份所养成的,不容置喙的性情。
他不喜欢这种被禁锢的感觉。
可周彧明明抱住了他,十指却在轻轻发颤。
像是怕。
怕自己会被推开。
所以季承宁没动,任由他抱着。
感受到季承宁温顺,周彧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扣住後颈的手前移,轻轻拂过季承宁的脸。
周彧低语,循循善诱:“小宁,权势富贵不过过眼云烟,你想要的,孤也能给你。”
季承宁的声音清亮而迷惑:“殿下?”
周彧闭上眼。
永宁侯昔年何等惊艳才绝,
虽少年封侯,战功赫赫,简在帝心,位极人臣,得尽了世间荣华风流,到最後,不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末了,连遗体都凑不齐,只能拿惯穿的红衣下葬。
周彧慢慢用力,将季承宁的脸按在自己颈间。
柔长的黑发穿过他的手指。
“孤只要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