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他不想过多争辩,于是跟着傅寒上了车。
“你的身体最好不要生这个孩子,腺体本来就脆弱,又缺乏信息素的安抚,对孩子的情绪,对你的情绪都不好。”到了医院做了检查,医生终于下了结论,“不好好养护的话,以後身体会更差的。”
“我一定要生。”纪清雨还是这句话。
“你们这些年轻人,自己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都不要命啦?”医生还没说完,纪清雨已经站起身走了。
傅寒又要去拉他,纪清雨不厌其烦,把他的手甩开,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想了想,拉着傅寒走到医院没什麽人的桌子旁,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傅寒看纪清雨终于打算理他,嘴角挂起一个弧度。
纪清雨深呼吸,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声音缓慢温和。
“傅寒,你知道很多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可能在保质期之前这个东西都不会腐败,可是一旦保质期到了,就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了。人也是有保质期的。”纪清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还是淡淡的。
“你的手,伤到肌腱了,记得不要沾冷水,不然以後阴雨天总会痛。这种痛不会要了你的命,可是却会时刻让你想起,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那个受伤的地方也不会完好如初。”
“要问为什麽我会知道的这麽清楚,”纪清雨指了指自己的腺体,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因为我的身体上有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伤疤。”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在让你可怜我,或者加倍要你的补偿,而是要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保质期到了。”纪清雨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口渴,可是他还是想说,他想一口气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这样他时不时跳出来的胸闷和闪回一般的痛苦或许能够减轻一些,“你的手不要提重物,不要不在意,江城的湿气太重了,为了你自己好,你也快些回去吧,你不走的话,我还要搬家……我挺喜欢这里的,也挺喜欢现在的工作,你,你有点打扰到我了。”
傅寒盯着纪清雨,半晌没有说话。
“刚刚医生也说了,你在孕期,需要alpha的信息素,我在这里,起码对孩子比较好。”傅寒的声音很低,很沙哑,似乎也知道自己用的是让人不齿的手段。
“没关系,我被你标记的那六年也不需要信息素,这种东西也不是必须的。”纪清雨说完就站起身离开了。
好伤人的话,傅寒深呼吸两口,才能假装自己没被伤到,继续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纪清雨身边晃。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傅寒还跟在後面。他不敢离纪清雨太近,只是在纪清雨身後两步,走了几步纪清雨又听见alpha没话找话:“好久没听你唱歌了,能不能再给我唱首歌,我生日那天,许的愿望就是和你好好过下去,能听你唱歌。”
“我的嗓子早就哑了,唱歌不好听的。”纪清雨拎着手里的病例,他在看片子,腺体损伤连带着神经痛,他没想过会遇到这种问题。他把相片收起来,“而且,也不是所有人的生日愿望都会实现。”
傅寒被噎了一下,纪清雨已经打车了,他忽然感觉他和纪清雨之间有一面无形的墙,无法撼动,纪清雨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把他隔绝在外。
“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去?”纪清雨问,“纪燃应该只是被拘留十五天,还没开庭呢,你应该很忙吧,傅云柏呢,他应该也很生气吧。”
“傅寒,你其实没有那麽爱我吧,你可以为了一件事六年不去找我,现在你也不过是在忏悔,愧疚总会有耗尽的一天。”纪清雨叹了口气,他今天穿了件薄薄的单层外套,绒毛材质让他整个人显得年龄很小,站在医院外有人频频回头看,“到时候你又可以回到你的世界去,按照你之前习惯的方式生活,我呢,孩子呢,该怎麽办呢。”
“当年那些人,那都是逢场作戏。”傅寒心慌了一下,过去抓纪清雨,被纪清雨推开。
“纪清雨,你当年不是喜欢我吗,我以後也会只喜欢你,我们继续过下去不好吗?”
“不好。”纪清雨说,“我累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为什麽你对我能这麽平静,你怪我也好,让我补偿你也好,你为什麽对我像对陌生人一样,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我受伤了,你一定会比我自己还要心疼。”傅寒说,“其实你早就已经不在意我了,对吗?”
“我那时十八,是个傻瓜,现在再傻又要被人骗了。”纪清雨说,“当年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傻乎乎地以为你只对我好,现在你再说两句好话,我就要原谅你吗?我妈妈在天上看着我,她看到我对自己这样不好,是会伤心的,我不想让她不放心。”
纪清雨走了,他以为说了这麽多绝情的话,傅寒应该无论如何都要知难而退了。
他心乱如麻,在江城漫无目的地闲逛,到了後半夜才回民宿。
江城的风带着水汽,潮湿地吹在脸上,撩起纪清雨的发梢。
夜晚黑漆漆的,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纪清雨隐隐约约看到门口有个人,坐在地上,头埋在膝弯里,似乎睡着了。
纪清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境又一次翻涌起来,说了这麽多,到头来都是白费。为什麽要一直抓着他不放呢。纪清雨想了很多,最後得出了结论,他走过去,拍了拍傅寒。
对方迷迷糊糊转醒,抓住纪清雨的小腿,他的手很宽,傅寒似乎又喝了酒,耳朵有些红,意识不清醒地靠在纪清雨的腿上:“你回来了……”
纪清雨叹了口气。
“傅寒,你是不是觉得不甘心,是不是还想做?如果是的话,你就来吧,做完就走。”纪清雨俯视着傅寒,傅寒从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什麽情绪,冷漠的像冰原一样。
一记绝杀。
傅寒彻底哽住了,他被这软软的一句话扇了一巴掌,没反应过来,僵在原地好久,酒醒了一大半,怔怔地说:“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