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心
“哦,真的吗?”柳知表情幽微,用茶盏挡住嘴角笑意,意味深长道:“我怎麽听玲儿说,他那日只管练剑,拒得干脆,倒是和你打架打得热火朝天,闹得整个宗门都知道,我真是看不出他会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呢。”
“哈,小孩子嘛,事後就後悔,偏生死要面子。”风无行刮摸着鼻子,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鼻翼,硬撑着解释:“他呀,後来时常向我叨念起那些小玩意儿,说当初没细看,怪可惜的。”
“风无行!”话音刚落,演武场上陡然炸起一声暴喝。
听见熟悉的声音,风无行背脊反射性一紧,扭过头。
樊狰踏着六月炽烈的阳光走来,少年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刚比完赛的蓬勃热意,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
他随手扯下手臂上一片带血的衣袖,“啪”地甩在风无行身上,布料上的血腥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风无行一愣。
少年冷冷一哼,声音清亮,足够让周围人听见:“你是不是男人?自己馋那些小玩意,为何往我身上推?”
风无行霎时呼吸凝滞,脸颊“唰”地红透,刚想反驳,就听见隔壁柳知“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满是调侃,顿时让他整张脸烧得快要冒烟。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今年比斗场第一名的樊狰身上,自然有人听见他说的话。
一时间,不少人探头探脑地问“怎麽回事”,知情的弟子早已按捺不住,压低声音把风无行追问姚玲丶又把锅甩给樊狰的事添油加醋地告知旁人。
渐渐的,窃笑声此起彼伏。
风无行从未如此窘迫过,一时恼羞成怒,站起身,拽住徒弟的领口,梗着脖子怒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啊?”
少年眼眸深暗,像是藏着两团沉寂的火焰,竟然回出句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话。
“我不知道,不如师尊让我验一验身?”
霎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整个比斗场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柳知手里的茶盏歪倒。
“啊!”风无行被自己的梦硬生生窘醒过来,睡眼朦胧间,看到一树缤纷繁华的桃花,长舒口气,用尾巴抚着胸口,心有馀悸地喃喃:“还好是梦,还好只是梦。”
“我当时怎麽会说出那种话,真是给狗崽子气糊涂了,他也真是的,我好歹是他师尊,当着那麽多人的面,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白蛇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将脑袋扎到盘起来的身体里,像个鸵鸟一样。
说起来,当初就为了这事,樊狰被他提前给赶出天枢宗,谁成想,这一别,竟至此天人永隔,再相见时,已是形同陌路。
相见更是不如不见。
风无行想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惋惜,不由得蔼然长叹,蛇尾轻轻扫过桃花枝,带落几片花瓣。
梦中长和殿前那棵繁茂的桃花树,和眼前这棵几乎如出一辙,连花瓣飘落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风无行悲从中来,蛇吻凑过去,咬下一簇桃花瓣,细细品嚼,微甜混着青涩的滋味充斥口腔,连味道都是一模一样。
还没等他再次涌起难过,一股浓郁的肉香不知从何处飘来,以成倍的吸引力勾着风无行的嗅觉,瞬间拔高了他心理上的饥饿感。
蛇脑袋左右察看,很快发现在不远的枝丫上,花团锦簇间,不知何时多了只白玉盘——盘中的肉块肥瘦相间,切成食指大小的方块,码得整整齐齐,琥珀色的蜜汁裹着油光,在柔和的光晕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白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蛇信在空气中快速吞吐,贪婪地捕捉着肉香。
但,风无行并未被美食冲昏头脑,而是仰起脑袋,对着空无一人的花树警惕道,“出来。”
“樊狰,出来。”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风无行不耐烦地用尾巴拍打树干,“啪嗒啪嗒”的声响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四周依旧只有桃花瓣无声飘落,连一丝人影都没有。
玄塔里面阴寒,风无行感知也变得驽钝,根本无法探测到樊狰的气息,不由得有些郁闷:“躲着干什麽……我又不会吃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无人应答。
风无行心里嘀咕:莫不是他送吃的进来,见我在睡觉,放下就离开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总不可能整日守着我这条蛇。
白蛇吐着信子,绕着白玉盘游走两圈,肉香勾得他喉咙发痒,肚里的馋虫像是随时要爬出来。
他一会儿担心肉里有毒,“肉里面要是被下毒,等拿到龙烬,我就只能任他宰割。”
一会儿又自我安慰:“哈,他要是想控制我,还不如拿傀儡丝怼我身上,何必下毒这麽麻烦。”
如此这般来回思量了足足半刻钟,白蛇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咬下一小块肉,霎时间,肉的鲜嫩和蜜汁的清甜在口腔里爆开,脂香裹着肉香在舌尖翻涌,浓郁的味道让他瞬间眯起了蛇眼,碧瞳里满是满足。
蛇眼碧瞳光芒四射,大口大口的吞咽,不到一会就吞了三块肉。
就在他吃得忘乎所以,尾巴开心到无意识的欢快甩动时,隐藏在暗处一双漂亮的瑞凤眸微眯。
一只骨骼分明,修长干净的手凭空出现,一把抓在白蛇的身躯。
风无行正沉醉美食,突然遭到袭击,本能地反身一口咬去。
如今他牙齿要比先前尖利些,却乱七八糟的咬中一块硬物,牙齿磕得生疼,定睛一看竟然是只熟悉的骨环,心湖霎时荡漾起波澜,连忙松开蛇口,转而夹住对方手腕上的皮肉,却也没敢用力。
“你果然更喜欢吃我。”带着惊喜笑意的声音在耳畔炸开。
风无行闻言浑身僵硬,忙不叠地松口吐了出来,还顺带“呸呸”地发出几声嫌弃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