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龙殇
一直到第二日中午,风无行才从船舱内步履虚浮的走了出来。
“你脚怎麽了?”
听见小女娃的声音,风无行低下头,看着嘤嘤单纯无邪的脸,他勉强的牵起嘴角:“扭伤了。”
嘤嘤撸起袖子:“哦哦哦,有没有伤到骨头,我帮你摸摸。”
“不必。”樊狰的声音从风无行身後传出,带着丝意味不明,“我已经摸过了。”
嘤嘤点头如捣蒜:“爹摸过就行,爹摸的比我准。”
风无行感觉到一阵腰疼,下意识擡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什麽时候开灵智的?”
“三年前。”樊狰嗓音微哑,“从荒北回来的路上。”
风无行想到什麽,没再多问,悄然收回手。
谁知,嘤嘤惊讶发问,“所以你是我娘?”
“什麽娘。”风无行双手叉腰,严厉纠正道:“我是你爹的师父,你得管我叫。。。。。。师祖。”
“师祖?”嘤嘤还在思考这称呼对吗,樊狰已经凝视风无无行,“你要走了吗?”
风无行脸上的表情消失,垂眸沉默半晌,灿然一笑:“我想去人间看看。”
*
铅灰云层散去,露出人间的轮廓。
当看到底下的场景,风无行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
那本该蔚蓝如洗的天幕,此刻竟像被钝斧劈开一道狰狞的裂渊,边缘翻卷焦黑云絮,诡异的黑色浓液正从裂口里汹涌倾泻。
“轰——”
裂渊之中涌出的一团浓液坠落凡间,整座热闹的城镇瞬间腾起冲天的暗黑火焰,惊叫声中,人群四散奔逃,一张张恐慌的面孔被漆黑火海吞噬。
风无行目眦欲裂,“为何会这样……”
天灾怎麽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是不是搞错了什麽?
“或许,是五神的压制撑不住了。”樊狰的手掌按在他颤抖的肩膀上,话语平静,眼底翻涌的戾气却丝毫藏不住,那极度的阴沉与黑河水如出一辙。
风无行目光死死盯着黑河水落下的方向,“快,南边。”
樊狰颔首,船身旋即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南边的火海疾驰而去。
目前唯一遭灾的地方是灰豊河一带,此地树木繁茂,山野火势凶猛,北浊林中的妖兽疯狂奔逃出来,附近木楼在噼啪声中蜷成焦炭,百姓们的惨叫声裹着热浪翻涌上来,连空气都烫得灼人。
越往南,景象越发的触目惊心。
裂开的地面喷吐着熔化一切的气浪,逃难的百姓尚未被黑火追上,身体已经瞬间蜷成火团,连骨灰都被狂风卷成黑灰。
巨船划破烟尘,停在半空中,风无行白衣翻飞,足尖刚触到滚烫的地面,便擡手结印。
淡金色的净光自他掌心扩散,如透明屏障挡在火焰前方,可黑焰遇光非但不熄,反而浓旺,净光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他灵台都泛起刺痛。
这黑河之火竟能吞噬正道灵力,风无行咬牙,暗道不妙。
“我来。”樊狰黑袍扫过焦土,指尖溢出铅灰色雾气,天罡邪亓刚触到黑焰,便掀起诡异的波动。
雾气与火焰缠在一起,时而相互渗透,化作灰黑交织的漩涡,时而又猛地排斥,迸发出火星。
虽未完全阻挡火势,却比净光撑得更久,至少能控制住黑河之水的降落。
蜷缩在一堵尚未完全坍塌石墙後面的一些人看见如此场景,纷纷走了出来。
风无行侧脸看去,其中有一家三口的。
男子抱着怀中的襁褓,女子膝盖磨得鲜血淋漓,两人刚站稳便对着二人跪下,额头重重磕在焦土上:“多谢仙长救命!多谢仙长!”
“尽量往北去。”说罢,风无行目光望向北面的天空,那里雷声轰动,亦是隐隐有异色,怕是已经没有一方可安生的净土。
他们纵有通天修为,又能护住几人?
黑焰仍从天空裂隙不断滴落,如永不停歇的劫难,将这片土地一点点拖入黑暗。
一股无力感从心中生出,看着焦土中骨肉化作的灰烬,风无行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咬牙切齿,“祂们到底在做什麽?!”
忽而,一道人影从破败的林木中疾驰而来。
来人脚下踉跄,差点儿就摔在地上。
风无行回神定睛,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熟悉的水绸红衣,不过此刻已被烧得残破不堪,沾满了血污与黑灰。
“解归来?”
风无行愕然看着对方,难以想象,曾经傲娇风骚得像开屏孔雀一样的魔尊,居然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解归来捋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勉强笑道:“又见面了,啊,今日本座没时间和你叙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