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残剑阁实在缺人。
这是个好征兆,希望冯小娥预计中为古雨添的麻烦真的大到让残剑阁的防守薄弱。
九月初一,子时三刻。
我一手挽起离恨天,一手收起纱幕一般的透明鱼影,轻声对公孙白道:“该走了,师妹。”
公孙白摊手:“我没有剑,先替我弄一把来。”
我微皱眉头,懒得再抱怨她的大小姐脾气,我走向那两个脸生的看守。
“你要做什麽?”两人一高一矮,脸一圆一方,见我走近,双双警惕按剑。
“没什麽,借把剑。”我将手搭在一人肩上,他正想拔剑,脖颈命脉却被我制住,再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失了神智,靠在一起,软软倒在地上。
我低头瞧那两人的剑,一把太旧,一把太坏,叹了口气,用脚尖将旧剑勾起,丢给公孙白。
公孙白接剑,眉头微皱,却也没说什麽。
“让开点。”她又回头看我,指指眼前墙壁,“确定是这里?”
我抽出离恨天,点点头:“这处就是阵法罩门,等我数到三,我们一起——”
泠然一声出剑锐响,雪亮剑光擦过我耳际袭向眼前石墙,一剑接着一剑,重重撞上墙壁,而後是轰然一响,几块碎石爆裂开来,墙壁不堪重负地碎裂一地,光滑沉重的石墙,竟在我眼前破出一个可容纳两人的幽深巨洞。
公孙白拍拍我肩上灰尘:“你说的还真没错,行了,快走。”
我捏了捏离恨天的剑柄,小声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唤出游动的小火鱼照明。
残剑阁的剑修,霸道刚猛的本事,向来如此惊人。
“出去之後……往哪走?”公孙白和我联手继续按照情报击破阵法加固後的墙壁,眼见着已经能闻到清新的夜风气味,她才想起问我最关键的问题。
我弹了她额头一下:“我早就讲过了,可是你不专心。这条路我年轻的时候就走过一回……出去之後,一定要快,不管路上放倒多少个,总之找到通向水路的悬崖——跳下去,反正死不了,接着,有条记在复山书里的水路……从那里出去之後就不是残剑阁的地界了,古雨这些年恐怕也来不及修改——运气好,咱们俩在水里泡不到一个时辰,就该被我那边的小朋友们捞起来啦。”
公孙白还是听得晕晕乎乎,她皱眉,啧了一身,指指身前空旷处渐渐聚起的白衣人影:“说那麽多,稀里糊涂的。总之,先把他们打倒,对不对?”
我无奈地笑,摊开手掌,让那只巴掌大的火鱼膨胀成灼人眼目的巨大火球,照亮眼前围攻我们的年轻面目:“师妹真聪明,就是这样。动手吧。”
残剑阁缺人手,似乎是一个不恰当的概括,我和公孙白弄出的动静太大,一波又一波的年轻弟子浪潮般攻了上来,可人数虽多,竟然大半是剑都没拿稳的年轻弟子,甚至无法拖慢我们,不过眨眼功夫,便也退潮似的稀稀拉拉地败逃。
公孙白的剑换了几回,她的红衣染血太多,已经呈现一种近似黑色的暗红。她一边擦剑,一边骂骂咧咧:“古雨脑子是不是有病……明知道没人拦得住,还要派这些小东西不要命地扑过来,这样浪费人命,残剑阁不是他的残剑阁?”
我本想拍拍她肩顺气,可我手上也是一手黏腻血液,只好作罢:“没在他当上阁主之前把他弄死,你和我都有错处,少说两句……看见悬崖了吗,就是那里。”
从这里吹来的微风,已经有带着寒意的水腥味,公孙白站到崖边,踩落一块小石,咕噜噜滚下山崖,半晌才隐约听见一声极轻的入水声响。
她看起来有点犹豫:“你说……这是你年轻时用过的路?那时候……那都是一百年前了。”
我远远已经望见又有人影向我们这边来,按着她的背就要推她跳下去:“别管了,管他一百年两百年,底下反正是水,死不了。”
公孙白正皱眉,却越过我看向身後那人影:“有人来了。”
我催她:“快跳吧,我给你断後。”
“不对,怎麽会……怎麽只有一个人?”
我刚想道,残剑阁中向来不缺少胆大包天的疯子,同伴死绝了以後独自一人冲上来寻死赌命,也很正常。又或者,这是个懒的出手的年高前辈,直到我和公孙白闹出来的荒唐实在受不了场,才肯出面解决……
可我终究没能说出口。
一个带着轻笑的青年声音被湿润的晚风送到我耳边。
“永姿走得好生匆忙,竟然都不来和我道别。”
我回过头,古雨独自立在月下,月光如银,让他一身灰闪出几分蛾翅的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