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爱
布莱兹推门回到别墅,他捡到了一只小狗。今天他的心情太差,所以这只小流浪狗凑到他脚边上的时候,他决定要带它回家,无所谓米洛允不允许丶介不介意。
换过鞋,别墅客厅很安静,也黑漆漆的,没听见人声,布莱兹心中一紧,抱着狗往里走了几步,在瞧见人的时候心才放了下来。
米洛穿着宽大白T和棉质长裤,半靠着栏杆,赤着脚踩在地砖上,背脊微弓。远处写字楼群晕成无数个灰调色块,渗出光斑。晚风卷起他柔软的黑发,大概是听到响动,他半侧过张脸来看他。一粒猩红的火光闪过,布莱兹这才瞧见,米洛的指尖夹着一只烟。雾气缭绕,他的脸影影绰绰,垂落的睫毛十分柔和,黑色的眼睛微微转动後又看向了别处。
消瘦,寂寥,像一缕随时会散掉的烟。
布莱兹脑中猛地又想起那些照片里开心的米洛。跟他在一起,他就这麽痛苦丶这麽不情愿丶不好过吗?布莱兹忍住冲动,转身走进厨房,翻动柜子,想从里面拿出一只碗来给狗喂水。
叮叮当当一阵响,这声音落在布莱兹耳朵里没什麽异常,但对站在阳台边上的米洛而言却成了不能忍受的噪音。
碗筷撞击发出的噪音变成了叽叽喳喳的碎语丶令人发狂的吵闹,米洛夹着烟的手开始无意识颤抖起来。
布莱兹端着碗走到客厅,试图给小狗喂水,但对方显然不配合,开始叫起来。
米洛碾灭烟,忽然转身,他整张脸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从脖子连到耳根,因为积压的愤怒红成一片。
“闭嘴!”米洛额上爆出青筋,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时候,几乎是嘶吼出来的,“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
那样子,完全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神经质。
布莱兹怔在原地。
受伤的小狗蜷缩在他怀里,吓得连声喊叫起来,甚至尿了布莱兹一身。
米洛抄起桌上一个玻璃杯,对着布莱兹的方向就砸过去。
布莱兹侧身躲过杯子,但脸颊却被飞溅的玻璃渣割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为什麽米洛可以在迈尔斯面前那样笑?而在他这里,从来都是一阵好一阵坏,阴晴不定?他当他是什麽,一块随便就能丢掉的抹布?
布莱兹也冒了火:你干什麽!
米洛靠在墙上,过分激烈的情绪耗干了他的力气,他斜眼望着布莱兹,忽然笑了一声。
“在赣谷那天晚上,你埋尸的时候,史蒂文究竟有没有死?”
布莱兹愕然,呆在原地,他没想到米洛会问他这个问题。
见他这样副表情,米洛笑出了声。
杰西既然拿得出证据来找他,那就说明这件事板上钉钉,根本没有质问的必要。
米洛赤着脚往前走,冰冷的碎玻璃深深刺入脚掌,米洛却浑然未觉。
左手夹着的香烟烟灰簌簌掉落,在染血的地板上留下灰白的斑点,米洛一步步逼近僵立在狼藉中央的布莱兹。
没有任何预兆。
“啪!”一记清脆狠戾的耳光狠狠扇在布莱兹脸上,力道之大,让布莱兹的头猛地偏向一侧。
米洛仰脸瞧着他,轻蔑地问:“布莱兹,你不是我的好狗吗?”
布莱兹彻底僵住,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远不及眼底翻涌的震惊与茫然,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第二记耳光带着更重的力道再次落下,布莱兹的脸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狗起码会叫,你会吗?”
布莱兹喉结滚动。他瞧着眼前性情大变的米洛,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试图擡起手,想制住米洛的胳膊,让他尽量冷静下来。但米洛像被他的触碰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极其抵触地避开了他。
米洛颤着手抽起烟,神经质般地低声笑了起来,他径直绕过布莱兹高大的身躯,走向客厅角落的玻璃展示柜。
柜子里孤零零地立着两件东西。左边是那个被砸碎过一次丶又被布莱兹亲手用胶水笨拙粘合起来的水晶球,现在只剩一个光秃秃的丶布满裂痕的树脂基座。右边是布莱兹给他买的迷你仙人球盆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到……让人觉得刺眼。
“砰——哗啦!”米洛抓起那粘合好的基座,狠狠砸向坚硬的柜门,本就脆弱的树脂瞬间四分五裂。
米洛一把抓起旁边无辜的仙人球盆栽,看也不看,狠狠掼向地面。脆弱的陶盆应声粉碎,泥土四溅,翠绿的仙人球滚落在玻璃和瓷片之间。
布莱兹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米洛发狂的胳膊。
“滚!”米洛双目赤红,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发出嘶吼,“你给我滚!滚啊!”
一直瑟缩在布莱兹脚边的小狗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巨响吓得魂飞魄散,它凄厉地嚎叫一声,拖着受伤的後腿,一瘸一拐地疯狂逃窜,一头撞开虚掩的大门,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米洛的理智彻底被怒火吞噬,他像疯了一样扑向布莱兹,用沾满血和污泥的脚踢打他的小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推搡着他,不管不顾地将他往门外赶。
“滚!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啊——!”
布莱兹被他这狂暴的丶不顾一切的推打撞得步步後退。他本可以轻易制住这失控的攻击,但他没有。他甚至没有擡手格挡一下,只是沉默地丶被动地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踢打和推搡,就这样,布莱兹被米洛连踢带打丶踉跄着推出了大门。
“砰!”沉重的大门被米洛用尽最後一丝力气狠狠摔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震得墙壁都仿佛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