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行脸色逐渐变得比鳞片还白。
服药的缘故,佛像的灵能和他自身的灵力一起被压制,灵性减少蛇性增强,再遇上寒冷的天气,蛇性的自保本能不断攀升,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当场冬眠。
顾不得外面随时有人进来打扰的风险,风无行推开棉被,盘膝凝神,推着气海当中的灵力在经脉中游走。
灵力运转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百倍,风无行只觉得自己像在推着比身形大三倍的巨石上山,每挪动一分都要耗去三分力气,不过走完半个周天,就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额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水痕,风无行浑身骨头缝都透着脱力的酸痛,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他咬着牙不肯停下,正凝神蓄力准备冲破滞涩的关卡,帐篷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寒风裹挟着雪沫子灌了进来。
风无行心头一紧,慌忙睁开眼,强撑着坐直身体,脸上挤出自然的笑容,抢先开口掩饰:“瞧我,竟然坐着睡着了,方才是你把我弄进帐篷的?”
“对。”高大青年端着铜盆走进来,盆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热水,旁边搭着布巾和木梳,声音平淡无波。
风无行挤出笑容:“真是麻烦巳猎兄弟了。”
“不麻烦,记得付我十五个上品灵石。”青年在他面前放下东西。
风无行嘴角一抽。
青年没再多说,转身掀帘出去,没过片刻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牛骨磨成的粗陶杯,杯沿还带着温润的弧度,旁边用布包着两片深棕色的肉干,纹理间泛着自然的油光。
虽然价格昂贵,但服务很到位,风无行心中那点不满勉强压下一丝。
他快手快脚用热水擦了把脸,冻得发僵的脸颊被暖意熏得泛起血色,顾不上啃肉干,急忙擡头问:“现在什麽时辰了?”
巳猎乌德没有说具体时辰,只淡淡道:“东西我已经放在雪橇上,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什麽?”风无行怔忪,“我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青年微一点头,转身出去。
*
他们的雪橇上捆扎着满满当当的行装——两张足能裹住两人的大皮裘叠在最上层,毛色油亮厚实;旁边立着个折叠式牛皮帐篷,边角用铜钉加固,瞧着就结实耐用;两把黑铁铲并排靠着帐篷,铲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还有鼓鼓囊囊的肉干袋丶沉甸甸的铁锅丶两只装满清水的水壶,以及两只麻袋,袋口扎得紧实,看不出里面装着什麽。
“集市上买的?”风无行指着铁铲问,他记得昨日的集市上没有卖类似的的东西。
巳列正弯腰给驯鹿喂干石蕊,闻言头也不擡地应道:“这里就我会说汉语,他们都得通过我跟南寮人交易。”
他手里提着的大袋里,装着的正是晒干的石蕊——这种苔藓耐寒性极强,在荒北的石头上随处可见,晒干後呈深褐色,是驯鹿最爱的饲料。
这句话让暖炉和铁铲铁锅变得合理。
可是——
作为贸易中介,巳猎乌德根本不会差钱吧,为什麽愿意为了三十个中品灵石去冒险?
不过……对于荒北人来说,三十个中品灵石确实是一笔巨款。
风无行刚回过神,就看到摆在面前的手掌,掌心有不少的疤痕,纵横交错,边缘还结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干粗活磨出来的。
风无行:“?”
巳列指尖动了动,言简意赅:“十五个中品灵石。”
风无行表情微僵,慢吞吞地将手按在胸口的钱袋上。
中品灵石比鹌鹑蛋稍小,通体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灵光,风无行低着头,从钱袋里一个个仔细挑拣,生怕数错。
他知道巳猎乌德在盯着自己,甚至知道对方心里怎麽想的,不过风无行毫不在意——在这陌生地界,本来就每块灵石都得花在刀刃上。
风无行正反点数四遍,确认无误後,才迟疑的放到巳猎乌德的手心中。
巳猎乌德"哗啦"一声,全倒入自己的皮囊里,揣进怀里。
风无行强迫自己扭过头,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在大帐篷上,“你一个人住?怎麽没见你家人呢?”
“我爹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娘三年前生病过世。”巳猎乌德素来没有什麽感情的语调里,这次含着几分低回的苦涩。
“抱歉。”风无行急忙道歉,心中对他的怀疑已经彻底打消,此时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失去亲人的痛楚是货真价实的。
“没关系。”巳猎乌德眼眶微红,努力弯起嘴角,“已经过去了。”
风无行仍然听出他嗓音里的颤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谁最後都会死,活着的人就该好好过日子,你爹娘肯定希望你获得开心点。”
巳猎乌德却摇了摇头:“他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可能会开心。”
风无行张口想要劝,巳猎乌德已经转身朝雪橇走去。
高大的青年将两袋干石蕊丢上雪橇,坐了上去,对风无行侧了侧脸,“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