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开回主干道,邢禹在斑马线边缘停下,等行人过斑马线,他顺手打开中控台内的收纳箱,从里面摸出炭笔和刻刀递过去。
楚北翎眨眨眼:“嗯?”
邢禹:“枯叶太难看,你改造改造。”
楚北翎盯着炭笔半天没接。
凝固片刻,他不动声色笑笑:“回家再说吧,车上太抖,不方便用刻刀。”
邢禹看着他,斑马线上行人已经走光,後面车辆摁喇叭催促,他收回目光,往前开去没多说什麽,似和从前一样,只是在日常不过的对话。
或许邢禹也知道,这个答案有多麽牵强,别说现在在匀速行驶的车上,以前的他们,可以抱着画板边走变画,完全不带影响——
苦涩感从喉咙深处冒出来。
楚北翎将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邢禹抽空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
到养老院,陈奶奶午休还没起来,邢禹和楚北翎凑到病床前。
陈奶奶比上一次看到更衰老了,似是以一种直线的状态在枯萎。
邢禹伸手探上她脖颈脉搏,只有微弱的跳动,他松了口气轻轻摇了摇陈奶奶胳膊唤她:“陈奶奶,我们过来你了。”
陈奶奶眼睛要睁不睁的,眯着一条缝。
楚北翎伸手牵起陈奶奶的手:“陈奶奶,最近感觉怎麽样,明天就是大年夜了,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现在被褶皱覆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开,眼睛却十分清明:“番番,你终于回来了,小禹等了你好久,我也很想你。”
楚北翎鼻子微酸:“嗯,我回来了。”
陈奶奶手掌紧紧握住他的,粗粝的手指蹭了蹭他手背:“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楚北翎点点头:“嗯,不走了。”
“真的太好了。”陈奶奶笑了起来。
她的牙齿基本掉光,笑起来整个嘴巴皱在一起,露出零星几颗牙齿以及粉色的牙床。
邢禹问:“陈奶奶,番番现在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笑着摇摇头:“不了呀~我在这里挺好的呀。”
邢禹和楚北翎都想让陈奶奶跟他们一起回家,但老人家坚持,俩人便也不再多说什麽,一切以老人意愿为主。
陈奶奶已然忘记一个月前他们才见过面,好在这一次是清醒的。
她问了许多问题,楚北翎一一作答,和邢禹一同陪着老太太闲聊。
陈奶奶问:“你们什麽时候结婚呀,陈奶奶还等着给你们上台送戒指呢。”
他们才和好没多久,完全没想过这件事。
两人互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足够默契,想让老人家放心,还是本有此心,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快了。”
邢禹和楚北翎对视一眼又错开视线。
陈奶奶笑弯眼,伸手拍了拍邢禹:“婚姻是大事,你去把我抽屉里的黄历拿出来,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
邢禹笑着耸耸肩,起身走到衣柜前,将抽屉里老人家的红本黄历翻出来,递给她。
陈奶奶摸过枕头下的豹纹老花镜,颤颤巍巍带在鼻梁上,对着黄历一页一页翻起来,动作很慢有些僵硬,但很认真。
邢禹和楚北翎就这样静静看着,陈奶奶似乎怎麽样都不满意,挑半天,也没挑出个让她满意的日子。
这种谈婚论嫁的实感,因为陈奶奶翻日历而变得真切起来。
虽然楚北翎事前完全没有想过,其实从前他就没有想过。
他一直是不婚主义者,也没想过要谈恋爱,只想馀生与画画为伴,恋爱结婚是在限制他的自由。
邢禹一直都是那个例外。
楚北翎侧过脸:“结婚了,以後都要绑定在一起,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