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非要变成他。”
符鸣实在忍无可忍,萧怀远稳重自持,面上才不会出现这种可怜巴巴又贱兮兮的表情好吗,这太诡异了。
“因为你最在意他啊。”
神木收敛起面部表情後,倒真有些像记忆中的萧怀远。少年体格,不如他高,因而总是仰头望着符鸣,眼瞳黑而深邃,仿佛只装得下符鸣一人。
虽只是形似神不似,符鸣还是眼神躲闪,下意识反驳道。
“怎麽可能。”
他与萧怀远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师兄弟关系,哪里来的最在意。
“撒谎,这里明明到处都是他的幻影。”
砰。
重物坠地。
千万张记忆碎片洪流般呼啸而来。
褪色泛黄的,削瘦挺拔的,沉闷安静的,追在他身後的师弟身影从树上泥里河中乃至半空浮现而出,如同纠缠他至死的幽灵。
“师兄,我昨夜入道了。”
“师兄,今日又不去早课吗?”
“师兄,我陪你去大比吧。”
“恭喜师兄,夺得魁首。”
数十年光阴匆匆而过,师弟转瞬拔高,长成与他气场略有不合的成人,刚硬又倔强。
“师兄,我不信你会干出那种事,你……”
那个雷雨夜,污血满山,萧怀远抱着他的腿,被他折断的佩剑插在土中,目光炯若雷火。
符鸣不愿回应,唇齿却自动张合,吐出与三十年前一般无二的话语:“不要再来找我。”
萧怀远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在因符鸣进阶化神期而沸腾的血海,他说。
“魔头符鸣,今日应战的是我,你当真没有一点悔意吗。”
破碎,扭曲,尖锐的影像在符鸣眼前不断闪回。
这简直是逻辑漏洞百出又毫无任何道理可言的场景,年少时的萧怀远和成人的萧怀远同时显现,左耳是将他捧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人的夸赞,右耳是字字入骨的讽刺。
其实相较于其他正道人士,萧怀远说的话已然温柔至极,可他为何还是会痛彻心扉呢。
符鸣刚来此界时,父母抱着襁褓前去算命,村口老道算得他是天煞孤星,命中必定衆叛亲离。
也许那老道当真已窥破天机,卦象一语成谶。没过多久他全家葬身火海,拜师不出五年师徒分离,後又被亲手养大的师弟记恨至今。
难道天意如此,叫他亲近之人都要离他而去?
“师兄,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身高已压他一头的萧怀远居于千军万马之前向他大喝,高举长剑要来杀他。
符鸣胸腔中的心跳迟滞,手脚沉沉,浑身卸力,仿佛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是否就这样结束,才是更好的结局呢。
他闭眼仰头,脆弱喉口暴露在外,显出一副引颈受戮的孱弱姿态。
正在那柄剑要割破他肌肤之际,天地震荡,滚石迸裂,葱郁深林蒸发如梦幻泡影。
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出刀如电,将袭击者捅了个对穿。
“你是什麽时候发现……”
聒噪梦魇整整齐齐换上了同一副错愕神情,“萧怀远”大睁其目,嘴角噗噗冒血,又破坏了好不容易纠正过来的表情管理。
符鸣利索抽刀,起身时习惯性甩去刀上沾染的污物,尽管幻境中什麽都不会有:“都说你很倒霉了,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