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蛊食为眼,设阵推演。”道长说完,便擡眼去看太後,像怕她不明白蛊食是什麽意思,还特地挑明:“蛊食便是寄宿人。”
太後赵呈兰微微挑了下眉,哂笑一声,转而看向皇帝:“哀家知道皇儿念旧,你想留废後一命,也不是不行。但凌月河玩忽职守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冷宫哀家是万万不放心交给他管了。”
皇帝当然清楚太後在算计什麽,那高家哥儿送进冷宫也有半个月了,再过半个月就该诊脉了,万一诊出喜脉,再生个皇子,最後落到太後手里,那自己这个皇帝还能坐得稳吗?
如今外戚势大,太後又专权,皇帝不听话,她完全可以废了另立个婴儿,自己垂帘听政,岂不痛快?
皇帝一时间想了很多,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他望着眼前这位自己的母亲,想着她如何一步一步斗倒宁妃,坐上後位,又如何一步一步架空老皇帝将权利转移到自己手中……不知不觉便汗湿了後背。
随即他又想到,为什麽太後执意要杀废後?难不成是害怕查出什麽?若果真如此,那到是必须彻查到底了。
冷宫交割不过是暂时的,生孩子也还有十月怀胎呢,来日方长,不急。
皇帝眼神闪了闪,终于开口,道:“母後说的是,今日险些酿成大错,确是他们办事不利,换了便是。母後也莫要生气。”
太後道:“赵谱是宫里的老人,当年蛊食案时又主持过大局,此时正该由他彻查冷宫蛊虫一事。皇帝觉得如何?”
皇帝似笑非笑,心想你都说‘正该’了,我还能说什麽,只扯着嘴角点了点头,道:“谨遵母後教诲。”
旨意很快传到冷宫,除了凌月河和凌丙,其馀人皆大欢喜。赵谱接管了冷宫;废後被金冥道长带走;就连高震那被卡了一上午的任务进度都重新动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外面经历了怎样一翻鈎心斗角,但最终的结果,高震很满意。
太阳快下山时,九殿下来找他换班。
高震仔细观察九殿下的神色,大概因为睡饱了,他看起来挺有精神。高震放心了,重新给木箱下面换了一块碳,又加满水,便伸着懒腰站起身。
他边打着哈欠,边往外走,准备去爬墙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後的九殿下突然说道:“明早你不要急着过来,若有人敲门,你记得叫我。”
“怎麽了?”高震揉着困顿的眼睛,不明所以。
九殿下道:“凌丙被撤掉了,现在管冷宫的人换成了赵谱。”
“赵谱是?”
“他是太後的人。”
九殿下心事重重,微垂着眼皮不知在盘算什麽。
他这个样子落在高震眼里,像一棵飘飘荡荡的浮萍,没有安全感,也不得安宁。
想到九殿下十年都是这麽过的,高震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几步走到九殿下面前,擡起柔软的小手,贴上他的眉心。
九殿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高震却也擡手抓住了他的。
他说:“殿下,让我贴一下。”
“?”
看清九殿下眼中的疑惑,高震笑道:“不管谁来管冷宫,我都会守着殿下的。至少这一点不会变。”
“!”
他没想到高震会这样说。
然而,高震又说:“殿下,暖麽?”
他的手心很软也很暖,此刻贴在他的眉心,是最温柔的安抚,也是最坚定的依附,这无疑给了周允狞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意识到,有什麽东西已经彻底变得不同。
“阿震。”
九殿下望着高震,眼中浮现异样的神采。
高震笑笑,收回手,见九殿下不再像刚才那般耗神,心下略安,这才放心地离开。
第二天,戌时不到,果然有人来敲门。